说老实话, 周文帝露面那一瞬间, 楚熹有些走神了。
只见那年轻皇帝头戴着冕冠,身着玄衣,肩织日月龙纹,袖织华虫宗彝, 腰系着上缘以朱、下以绿的大带, 脚踏着赤乌长靴,举手投足皆有种天子威严, 模样嘛, 生得唇红齿白, 浓眉压着凤眼,神情仁厚而又有几分矜贵,倒是很英俊。
即便和薛进相比, 也不遑多让。
不过薛进属于命好,把祖上十代的优秀基因都集于一身了, 而周文帝是很科学的遗传,且不提周室皇族二百年传承, 代代优中择优,单论那个沉溺于美色的先帝,立太子的时候纯粹是看哪个儿子的娘长得漂亮。
据说周文帝的生母, 是当年名动辉瑜十二州的绝世美人。
可惜美人薄命, 死得太早了。
“这位便是安阳楚霸王”
“嗯”楚熹醒过神, 发觉众人目光不知何时齐刷刷的落在可她身上, 忙点了一下头, 那状况之外的迷茫顿时打消了刚刚的激流暗涌。
周文帝丝毫不在意她的失礼,反而颇为愉悦的笑道“你夫妻二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不妨先歇息两日。”
“多谢陛下体谅。”薛进握住楚熹的手,暗暗收紧,显然对她有所不满,语气却极为平静道“不过,这一路虽山高水远,但见了许多江北的风土人情,倒也不觉辛苦。”
“如此说来,必定有不少趣事了。”周文帝视线又落到楚熹身上,眉眼里充满了欣赏“朕可是听闻了一件每每想起就不禁发笑的趣事。”
楚熹不解。
薛军北上途经各地都是朝廷事先安排过的,且轻易不得离营,何谈风土人情何谈趣事
啊想起来了
所以她和谢善臻“扯头花”这档子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怎么传出去的谢善臻不嫌丢人吗
楚熹又羞又气,脸颊骤然浮起一层红晕。
薛进用余光瞥她,手上力道立时增了几分,楚熹难忍痛意,轻轻地吸了口气,扭头瞪向薛进,薛进仿若一无所觉,仍面不改色地与周文帝寒暄。
就在这时,一袭盛装的惠皇贵妃被两名婢女搀扶着,款款行至周文帝身旁,即便她此时身怀六甲,却依旧媚眼如丝,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慵懒且妖娆,是宠妃独有的神气。
比起楚熹从前在赵家庄见到的惠娘,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瞧了眼楚熹和薛进紧握的手,娇笑道“本宫常听人说江南王虽是入赘安阳,但与安阳少城主夫妻恩爱,今日一见,果真不假,这份胸襟绝非寻常男子所能企及。”
楚熹长久在阴阳怪气的熏陶下生活,怎会听不出惠娘话里话外对薛进的贬低,心里有些不爽,于是抿嘴笑了笑,偏过头问周文帝“怎么不见皇后娘娘呢”
楚熹原本就生着不显年岁的圆脸鹿眸,瞳仁乌黑剔透,睫毛纤长浓密,像极了小孩子,如此故作天真,装萌扮嫩,是没有半点违和感的。
惠娘面色微变,只听周文帝道“皇后近来身子不适,在宫中调养。”
“哦,那我改日再去宫中拜见皇后娘娘。”楚熹满意了,不再多言。
她就是要告诉惠娘,薛进倒插门怎么了,人家三书六礼一样不差,名正言顺的楚薛氏,你呢,纵使位尊皇贵妃,上头仍有个皇后,皇后一日不死,你丫永远是妾。
楚熹这一刀可谓扎在了惠娘的死穴上,即便惠娘竭力强忍,想做出云淡风轻的姿态,可那稍显急促的呼吸也暴露了她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