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见她还有反应,陆深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捋了一把黏在她脸颊的湿发,柔声问道“要不要喝水”
“嗯”
此时此刻,陆深也顾不得男女之间的礼节,只将楚熹扶起来,叫她靠在自己肩上,一勺一勺的往她唇间喂水,与此同时道“安阳那边大概猜到你在江北,对外宣称已经找到少城主,薛军兵士也都撤了,最迟后日,我们便可渡江,就近先去常德。”
“嗯”楚熹偏头,避开递到嘴边的白瓷小勺,带着哭腔的哼唧了一声“我痛”
陆深胸口跟着阵阵抽痛,他尽可能稳住自己的手腕“再喝点水,喝完就不痛了。”
“苦。”楚熹昏昏沉沉的依偎在他怀里,呢喃着道“薛添丁我要吃糯粉糕”
西北人初入月山关那年,提及薛进,为表厌恶和轻贱,众人皆将其称为“薛蛮子”,直至薛军打到安阳,“薛添丁”随着“楚霸王”声名远扬。
他们都不晓得“薛添丁”是何意,只知安阳少城主一贯拿这诨号当众折辱薛进,潜移默化之下,再提及薛进,都不约而同的改口“那个薛添丁”或是“该死的薛添丁”。
谁能想得到,楚熹在私底下也这般唤薛进,兴许薛进不会觉得受辱,反倒乐在其中。
“来,躺下。”陆深喂完大半碗水,擦掉楚熹脸上的汗珠,重新给她盖好被子“怎么样,好点没”
“难受我要死了呜呜呜”
“别乱说话,你不会有事的。”
楚熹痛得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向脸颊两侧垂落。
陆深下意识的伸手用指腹擦拭,在触及那一片湿热的刹那,倏地紧握手掌,许久才松开。
看着掌心几道紫红的月牙痕发怔。
他和陆游自幼共用着同一颗心,陆游喜欢的,他也喜欢,陆游讨厌的,他也讨厌,早习惯了许多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不去在意,更不去深究,只静静等待情绪平复下来。
故而陆深不记得从何时起,他的目光开始不自觉追随楚熹,那大抵是一种不掺杂丝毫情意的旁观,看楚熹与人拌嘴,看楚熹犯傻,看楚熹仰头大笑,他会极力压抑着想要上扬的嘴角。
他承认楚熹是鲜活的,有趣的,承认和楚熹共度一生绝不会乏味,可他不愿承认自己喜欢楚熹,承认喜欢楚熹,就意味着承认违抗父命是错误的选择。
少年人的自尊自傲,不允许他向父亲认错。
他能欺骗自己,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却无法欺骗陆游,克制不住陆游的感情。
陆游受他的影响,愈发频繁的谈论楚熹,总是一边说着楚熹如何如何,一边眉开眼笑。
陆游是迟钝的,陆深不能放任陆游继续沉沦。
“她和谢燕平的事已然定下来了,你就算后悔也没用,此时后悔,只会平白惹人讥讽。”
陆深义正言辞的同时,真希望陆游能理直气壮的说一句“我从未后悔”,只要陆游开口,他就能继续欺骗自己。
可陆游默认了,公然将喜欢楚熹这件事摆在明面上。
喜欢,还不到爱那么深刻,仅仅是年少时的一点心动,无伤大雅。
陆深允许那颗后悔的种子埋进自己心里,以为终有一日会将它逐渐淡忘。
不承想那颗种子竟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出无数个“如果”,每当他疲惫而又麻木时,这无数个“如果”就会跳出来肆无忌惮的作乱。
“如果当初”“如果能重来”“如果是楚熹”
对待自己的感情,陆深有着超乎常人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