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秦国穷兵黩武,只知战、不知活,凶残暴虐如虎狼。可韩非到了咸阳城,首先看到的就是坐落在城郭一角的咸阳学堂。
学堂内读书声琅琅,学堂外诸多士子齐聚广场,讨论强国治国之策,纷纷扰扰至日落才歇。
如此,怕是再多几年,赶超稷下学宫也不为过。
最可怕的是所谓的“咸阳广场”与稷下学宫又完全不同,齐国请贤人授课,讲百家学说。而秦国学堂之外的讨论,往往有专人主持,只传授商讨法家之策。
来这里的游士,再将秦国的思想带去六国。
长久之后,这天下,究竟是周的天下,还是秦的天下
更别提李斯口中的“特区”,商贾集聚、市民众多。咸阳内外,完全是一片富足有序的状态。
这样的诸侯国,怎能不强大。
中原各国,又有谁能拦得住
韩非首先意识到的,就是他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掀翻秦国这辆战车。
灭六国,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尝尝饭食吧。”
李斯劝道“即使忧虑母国,也是要填饱了肚子再说。”
韩非“师兄再无劝、劝说”
他就不信,李斯过来就是为请自己吃饭的。
但后者却是出乎意料地坦然“公子因何入秦、入秦又会怎样,想来公子比斯更为清楚。公子为韩室,入秦之后,步步危机,切莫树敌,斯言尽于此。”
这话说出口,为忠言,也是威胁。
忠言在于李斯说的实话,威胁在于他为秦臣。
韩非心知肚明。
他抬眼看向对面之人。
“我为,为韩国公子。”韩非说“在秦,不可能,不树敌。”
“那你要看清楚,谁会是你的敌人。”李斯说。
“通古便是。”
话到此处,李斯面上可有可无的笑容才掺入了几分真情。
昔日在荀卿门下读书时,二人年少,韩非寡言,与同门的关系不远不近。唯独与李斯志趣相投,走得近一些。
正因志趣相投,二人才会分道扬镳。
“我入秦廷。”说到重要的事情,韩非本不快的语速更为放缓,他不想自己的缺陷干扰交流“师兄容得下我么”
彼此都明白,李斯容不下他。
公子非生来为贵胄,哪怕韩国弱小,他也是韩王的亲属。来到秦国,秦人再不待见他,也要行公室的方式以礼相待。
可李斯不一样,他为寒门,是平民。
得夏阳君赏识,又为秦王重用。在这条路上,他没有任何仰仗,亦不可能留一个天生就为贵族的人与自己分权。
“容不下。”
李斯诚实回答“但秦王欣赏公子,想要与公子相见。我事秦,自然要为秦王做事。”
韩非顿了顿,而后失笑出声。
在这样的交谈之下笑起来,多少有些嘲讽的意思。
李斯持酒器的手一停,他正眼看向韩非,直面其中讥讽之意。
“公子曾言臣尽死力以与君市, 君垂爵禄以与臣市,”李斯不卑不亢道,“主卖官鬻爵,臣卖智力。做臣子的,为国君谋事,而国君许以重利作为回报,这是公子眼中的君臣之道,与商人买卖无异。”
“是。”
“既是如此,又何故嘲讽斯为秦王谋事个人之见,不足挂齿。”李斯说“纵然我有再广阔的胸襟和再深奥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