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回来的时候夜已深。
他步入室内, 看到赵维桢依然跪坐在长案后执笔,魏兴还在旁边帮忙整理书简,不免细微地皱了皱眉头。
“怎也不为夫人多点几盏烛火”吕不韦温声出言训斥。
魏兴一愣, 而后连连点头“忙、忙忘了”
赵维桢放下笔,看向魏兴“无妨,你先下去吧。”
吕不韦不徐不缓地走上前,坐到了赵维桢的对面。
长案上搁置着的并不是竹简, 而是几张崭新的纸。赵维桢大大咧咧的,连镇纸都没用,直接用墨石压住轻飘飘的纸张。
在长案一角, 还放着水壶与水杯。
吕不韦无言地抬手一碰水器边沿,又吩咐道“换点热水过来。”
赵维桢淡淡道“不用。魏兴, 你还愣着做什么”
魏兴“”
救命啊
被夹在主人和夫人中间,魏兴一个头两个大。
他只恨自己比亲哥开窍, 能读懂空气中微妙且压抑的情绪。不然的话,现在当个看不懂情况的傻子肯定要舒服的多。
好在,吕不韦也不会借此磋磨下人。
他抬眼看向魏兴,挥了挥手。
这就是叫他快滚的意思。
魏兴长舒口气,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竹简拔腿就滚。
待到下人一一离开, 室内只剩下赵维桢和吕不韦二人时, 后者才和颜悦色地出言“我听闻你一回来,就去见王上了。”
“嗯。”
赵维桢平静回应“与王上讨论了一下印刷书册的事情。”
二人言语之间, 全然没有分别半年的意思。好似赵维桢不过是离家一两天, 到郊外转了一圈。
吕不韦这才看向赵维桢摊开的纸张。
新纸呈现出淡淡黄色,上面分明写着的是算数课业。
他顿时了然“维桢这是打算重新操持起学堂来。”
赵维桢“还得借你块地方。”
“办官学”
“麻烦么”
“不麻烦。”
吕不韦的面上带出淡淡笑意“这容易, 城郭边刚好有块地, 我觉得做商铺不是很合适, 用来做学堂倒是刚好。回头我叫人把柜台拆了就是。”
“可以把院落的门也拆了。”
赵维桢用起吕不韦的资源,向来不客气。她连比划带描述“必要的话,院子里的东西房也拆掉,留个大课堂就行。空地要大,最好能大到踢蹴鞠。”
“维桢这是”吕不韦侧了侧头“想办个稷下学宫”
“不。”
赵维桢纠正道“我要个露天广场。”
稷下学宫,那说到底还是贵族阶级的玩意。赵维桢想的是,她做个学堂,大门敞开,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只要愿意,就可以进来旁听。
不一定非得是讲课,演讲、发布公告律令都是可以的。
甚至再进一步,赵维桢还打算雇人定期说书表演,把想要推广的政令和主张以大众能接受的方式传播出去。
“广场”一词也是到汉朝才出现的,吕不韦虽没听过,但他能理解赵维桢的意图。
在政治运作与商业运作方面,天底下怕是也没有比吕不韦更能跟上赵维桢思路的人。
“明白了。”
他了然道“还可在此处卖书、卖纸。若是谁能言之有物,记述在纸上送过来,你我也可以花重金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