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从邯郸来到咸阳,就能过好日子了。”赵姬哭着说“有夫君,有我儿在,还有子嬴姑娘在身边提点,我只要规规矩矩不捣乱、不拖后腿就行。可是,怎么,怎么就”
说到最后,赵姬的啜泣彻底掩盖了破碎的言语。
赵维桢无声地一声叹息。
平心而论,赵姬已经做的很好了。
明明已经控制不住悲痛,她也把情绪崩溃压制到了最小的幅度。没有像是在邯郸那样,动辄就情绪激昂,也是维持住了最后一分理智。
她确实想不明白。
赵姬一生就很少有“想明白”的时候。
当年阿父把她许给公子异人,赵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是同一名落魄公子不穷不富的过一辈子。
后来,夫君受了吕不韦赏识,他们的条件好了一些,她有了儿子。赵姬又觉得,说不定她能随夫君有朝一日去咸阳,去秦宫看看,还能过上好日子。
赵姬穷尽前半生的想象力,她也就想象到这里。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赵姬作为一名富商女儿能够理解的范畴。
她的夫君跑了,把自己和儿子丢在邯郸。
之后他成为了秦国太子的嗣子,又娶了另外的女人。
维桢夫人说的什么“联姻”、“利益”,什么战胜外交,在邯郸时,赵姬几乎都没听进去她觉得这些事距离自己都太遥远了,完全不应由她来操心,会发生在她身边。
直至随着维桢夫人来到咸阳,直至发现夫君在秦国颇有威望,直至他成为了太子,又迅速成为了国君,赵姬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些事情,不仅会发生在她身边,甚至是她的一举一动,也许会左右事态的发展。
夫君从来不嫌她迟钝的,一如维桢夫人。他耐心地对她说,若有不懂,可直接问他,即使他没空,也可以去问子嬴姑娘。
可没等赵姬真正开悟,夫君就
赵姬越是细想,就越难过。
她只觉得好像是天空裂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尽管往日也有类似的情况,可最终它都会愈合的。
但赵姬清楚,这一次不会了。
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出于本能,赵姬清晰地意识到若是夫君一死,从今往后,不会有任何人再给她坚实的依靠。
赵姬一双明眸饱含泪水,她抬起浓密的睫毛,触及到的却仍然是赵维桢平静且沉重的面孔。
在邯郸的时候,赵姬很怕赵维桢,尤其是怕这幅表情。
仅仅是因为她与赵姬认知里的“女子”不一样。
她会用这样的表情告诉她,夫君另娶不是不爱她,旁人刁难也不是因为仇恨。她用这幅平静的面孔颠覆了许多赵姬赖以生存的认知,说出口的全然是男子一般的话语。
赵姬很久之后才明白,她屡次在维桢夫人面前失控,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厌恶,完全是出于“害怕”。
现在她不怕了。
她擦去泪水,心底翻涌上来的竟然是羡慕。
羡慕维桢夫人可以在如此紧要关头保持沉着冷静,可以把所有的情绪尽数压在心底,去做别人的依靠与保护伞。
“我晓得的。”赵姬再次重复了一遍,不是对赵维桢,而是对自己强调“如果有事情,全听夫人与不韦先生吩咐。”
“我已派蒙毅离开咸阳宫,去通知蒙武将军。”嬴政补充“上半夜的时候,芈夫人的女官就找借口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