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岚的尸体从医院拉走,运到了市局,他又跟着到了法医鉴定中心,就坐在解剖室的外面走廊里,他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几名法医在给林向岚开膛破肚,进行尸检。
有瞬间,他甚至希望,躺在那张床上的人是自己。
那是二月,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赶上大降温,解剖室外的走廊里没有暖风,冷得像是冰窖一样。
到了十点,顾言琛又来找他,他对他说“你别太伤心了,先和我去警队那边。”
他实在冷得撑不住,才跟着顾言琛走了。
顾言琛走在前面,他有些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到了警队里,顾言琛把他带入一间办公室,里面开了空调,桌子上放着几盒外卖,顾言琛道“我买了晚饭,你先吃点东西。”
他摇头说“我不吃,我不饿。”
“中午你就没吃饭了,再不吃会撑不下来的。”然后顾言琛又对他道,“你爸在临终前和我说”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话,他紧咬着牙,指甲都陷在手心里,心里的一股怨气又升了起来“活着的时候,他就从来不管我。我没听到正好,死了以后也就和我无关了。”
他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用那些尖利的话来武装自己,似乎这样,就再也不会伤心,不会痛了。
顾言琛却蹲下身,从下往上看着他。
他也就看向他。
他是第一次认真望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有点理解了自己父亲对这名下属的偏爱。他们不过差了两岁,可是眼前的人却稳重得多。只要看看他,就觉得是可信任的,可依赖的。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顾言琛才继续说“你爸让我照顾好你。”
“他这是什么意思搞的好像我需要人照顾一样。”他这句话刚说出口,一直憋着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顾言琛道“他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这句话忽然击破了他所有的防线。
强撑着不哭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他哭到停不下来,手足无措地擦着眼睛,顾言琛递给了他一包纸巾。
那一晚是他和顾言琛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吃的什么全无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哭得厉害,几乎是吃一会哭一会停一会。
直到那些食物冷掉,肚子里好像还是饿的,他强迫自己,往嘴巴里塞。
顾言琛什么也没说,就默默在旁边,陪了他很久。
他把他带到了宿舍,让他睡一会,他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大概是发烧了,额头滚烫。
就在凌晨时分,他等来了那份自己父亲的验尸报告。
大概是被烧糊涂了。
他几乎已经认不出上面的汉字,感觉像是天书一般,完全不能理解写的是什么。
久久的,他盯着那报告上的死者姓名,仔细辨认,终于认出那三个字是林向岚。
他忽然意识到,他没有父亲了。
随后他看向后面,最后的结论是正常死亡。
他迷惑地抬起头,感觉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都是不真实的。
不管怎样,他从此以后,就是孤身一人。
这个世界,正的也好,邪的也罢,挡在他眼前的人不在了,他需要独自面对。
那天清晨,他是被顾言琛送回家的,吃了点退烧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在睡梦里,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但是他根本没有心情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