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是一阵咳嗽,面色泛青,透着近乎死亡的灰败“朕朕百年之后,这大燕就交给你了”
毫无疑问,他手中的这卷黄帛是传位诏书。太子闻言一愣,一时竟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也许他对这个冰冷的位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渴求。
他恨燕帝,可燕帝已经快死了
太子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在死气沉沉的太极殿,他好似一具行尸走肉,都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摸了摸僵硬酸麻的膝盖,忽然有些想念谢镜渊的将军府。
谢镜渊的府上从前也是死气沉沉,可自从楚熹年去了,就热闹了起来。
太子总爱往他们那里跑,只有待在那里,他才觉得自己能暖和些。不像皇宫,是个冰冷的囚笼,脚下埋的是尸骨,高座上的人六亲不认。
他正出着神,忽然听燕帝吩咐了一声,命小太监出府,传召谢镜渊与平王入宫觐见。
太子闻言一惊,心头一紧“父皇,你传召谢镜渊与平王做什么”
燕帝没有说话,一旁的老太监却得了他的示意,用托盘端了壶酒来。细长的金壶,雕龙画凤,却不知里面盛的是什么。
也许是要人性命的东西。
“承昊,你过来”
燕帝知道太子不是个心狠的人,起码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远远不够。而他临死之前,要除掉最后一个隐患,才能放心把这江山交到太子手里。
“朕知道,你与谢镜渊交情匪浅,可君是君臣是臣永远不能混淆你年轻气盛,这皇位还坐不稳,谢镜渊是个隐患”
太子急急开口“父皇多虑了,谢镜渊”
他话未说完,便被燕帝抬手打断“不必多说,等谢镜渊入宫之后,你便将这酒赐给他,赐完酒,朕便传位于你”
太子忽然遍体生凉。他怔怔看着燕帝,只觉得对方的眼神是那么凉薄且熟悉,许多年前,燕帝勒母后时好似也是这种表情。
“”
太子没有说话,浑身僵硬,过了好半晌才艰涩出声“若儿臣不愿呢”
他不知外间境况如何,只知谢镜渊如今手无兵权,入宫之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垂在身侧的手隐隐发颤。
燕帝阖目“朕不止有你一个儿子。”
与谢镜渊一同入宫的还有平王。太子若真能狠下心杀了谢镜渊,才算通过燕帝的考验,若他做不到,这皇位便是平王的。
真是好算计
太子扯了扯嘴角,忽然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一旁的老太监见他迟迟不动,将酒杯塞到了他手中,低声劝道“殿下可别犯傻,等会儿谢镜渊来了,陛下怎么说,您便怎么做。”
太子盯着手中的酒杯,只觉沉的坠手,像被施了定身法,久久都不出声。燕帝见状有些怒了,重重拍着床沿问道“谢镜渊只是一个外臣,难道比你的江山社稷还重要吗”
太子没动,闭了闭眼。
燕帝怒斥道“心慈手软,如何成大事”
太子还是没动,眼睛悄无声息红了。
燕帝一动怒便咳嗽不止,撕心裂肺,好似要将肚腹里的五脏都咳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可知谢镜渊在军中人脉多深朕活着尚且能压制一二等朕百年你初登皇位资历浅薄他若有二心这天下你守得住吗啊”
无论过往如何,起码燕帝此时是真的为太子考虑。他竭力咽下喉中腥甜,急切等着太子回答,然而一直安静跪在地上的太子却忽然将手中酒杯狠狠掷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