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珏脚下是主峰的大殿,屋顶瓦片上,显出一只巨大的因果兽。通人性似的看着他,眼神亲切又平静。
章珏是南圣捡回来的孤儿,小时候是在因果兽背上长大的。那时因果兽还没被供在画上墙里,有缎子似的皮毛和暖烘烘的鼻息。它性情高傲,发起脾气来,怒吼声能传出几十里,却从来不对小孩大喊大叫,被没轻没重的小崽揪耳朵拔毛闹烦了,也顶多是喷一口粗气躲他们远点。
章珏就从来不干这种倒霉事,他七岁的时候跟现在一样沉静持重,他不像李凤山一样少年老成,不像林宗仪天资卓绝,更没有赵隐那么会讨人喜欢,总是默默的,好像不存在。南圣不是很严厉的师长,小弟子们犯点规矩,只要不太出格,他一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后来云天宫司刑的林宗仪小时候都因为试探师尊底线挨过揍,只有章珏没坏过任何规矩。
不管有没有人监督,师尊说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地照办,没意见,不问问题,不打折扣。他受够了离乱之苦,憎恶一切无常,在强者划定的边框中循规蹈矩,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星辰海落在玄隐山的那天,章珏升灵,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近乎于圆满如果命数能通过星轨窥见端倪,岂不是“参商有轨”的最佳佐证
他成了“司命”,千百年来没有越过雷池一步,收了个跟他一样“规矩稳重”的弟子。
直到那“规矩稳重”的弟子一出手就断送了玄隐山,打碎星辰海,带了只钻进画片里的小小因果兽来见他。
“我见主殿南圣大殿的四壁都画满了祥云,应该是为了供奉因果兽吧。”支修道,“听说早些年它也常来玩,但打从我上山,因果兽便无召不入内门了。师父,先圣走了。”
章珏本不想开口,听了这话,仍忍不住开口道“先圣羽化无尘,与天地同在。”
“哦,”支修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就是蒸发上天了。”
章珏“”
“圣人化雨落地,凡夫落红成泥。”支修道,“确实不一样。”
章珏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静斋啊,观星望气,你一直就没学会,打心里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数,不是我司命道中人。”
“我不信,定数在星辰海吗”支修静静地反问,“星辰海翻过来是什么您都看见了,您恪守的是什么师父 ,这么多年了,星辰海消散时,您心里一点快意也没有吗”
章珏一滞。
“因果兽很想念故主,也很想念您您这里它来不了,托我将它带来。”支修环视章珏闭关处空荡荡的四壁,因果兽要墙上有人迹才能现身俯身将画片放在章珏的蒲团前,“虽然您可能已经不记得它了。”
圣兽再通人性,也只是兽,看不懂红尘中许多玄妙,读不懂天规地则。
它只是忠诚地记得主人的心埋葬在汗青与石头下,活的人心。
章珏微微闭上眼,扣在劫钟上那枯瘦的手上灵光乍起,劫钟的动荡与蜂鸣声被他一手压下去,不吭声了。
林炽和闻斐两人的六感被让人眼花缭乱的铭文占满了,灵感已经麻木了,压根不知道自己方才从生死边缘晃了一圈。
林炽紧紧地盯住了这些铭文,将第七感融入化外炉,炼器道高手的炉火能解铭。
炉中火里,轰然幻化出了一天一地。
林炽听见无数杂音,他蓦地回头,见两位上古修士正辩法,说了什么听不见上古修士辩法不是在大街上吵架,周遭会设下层层叠叠的屏障,一个音都不会漏进外人耳朵。
林炽只看见其中一个人突然双目圆睁,面露五衰之相,紧接着道心破碎。
那两人修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