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装着平安符的小锦囊消失在花盆里,侯爷背着手的瘦削身影消失在客房的走廊尽头,融融的光给他的白发和素衣镶了一层柔和的边。
碰上庄王府上的小厮和侍卫跟他问安, 他就客气地颔首,步履间不见得多么健壮有力,好歹是松快的。
他一次也没回头, 可能是怕目光如钩,会钩花谁脚下的靴。
然而, 玄隐山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昭告天下、不派人追杀,不代表他能光明正大地在大宛露面。不动他凡间亲眷,只是希望奚平自己识相点, 闭好嘴不要找事。
奚平倏地撤回神识,离开庄王府, 转瞬穿过万水千山, 将充满了他乡音的大宛九州抛诸身后。
他径直落在了峡江对岸。
峡江的水位微微涨了些,两岸都已经进入休渔期,江上依然有络绎不绝的游船, 浊浪翻飞, 有点臭。
陶县大变样了。
十万两白灵将耕地恢复成了沿江沃土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耕与渔一夜复苏, 迅速发展起来, 再也不会有邪祟来窃天时了。
驻陶县的峡江水军背后是陆吾,当年一帮混蛋兵痞, 现如今到了周楹手里也是焕然一新军容整饬, 个个都很有人样。没人敢阳奉阴违楚军不知道“陆吾”, 只知道上峰的眼线蚊虫似的无处不在, 谁当值的时候偷懒或是违纪,第二天清早一睁眼,准能在自己床头发现一张领军罚的白纸条,得自己拿着白条,去营中自己陈述罪责再领罚。损毁白条或逾期不领的是什么下场,没人想试。许多人在陶县成了家,已经有家的,军中也鼓励把妻儿接来,几年间,潜移默化的,原峡北水军的一支成了陶县驻军,并在三年前正式改了名。
禁了灵,意味着谁也不用再提防对方暗藏的神通,陶县治安好了,整个县城就成了个大号的“野狐乡”,吸引了大批见不得光的修士。仙尊们在外面都是大把地嗑灵石,进来以后行走坐卧都不方便,自然要人伺候。这些人根本不把吃穿用度花的银钱当回事,一掷千金,商贩们全活了,甚至吸引了大量外来行商。
剧变当然也和外界脱不开关系
林炽为了给他的导灵金平账,会在奚平时时提醒下,交一些东西掩人耳目。其中就包括他前些年改良的仿金术。
熔金炉的灵石耗损一下降了四成下去,镀月金产量飙升,质量反而更好。
点金手从漫长的自闭中“活”过来,点燃了镀月峰上的炉火,也仿佛点燃了天下的“匠心”。民间能工巧匠热情空前高涨,很快用新版的镀月金改良了采矿设备,以前不知道的铁、煤各种资源扎堆出世,又反过来推动了民间冶铁技术。
林炽随手搪塞个东西,丢出去就不管了,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新版镀月金面世的第二年,凡间出了可以完全代替镀月金做蒸汽机的凡铁。
这意味着,凡间工业可以不必再依赖灵石,自己循环发展了。
只要能省灵石,仙山与各国朝廷就都会鼎力支持。林立的工厂从金平南郊“传染”到了最保守的北历燕宁。
至于河水臭不臭、雾气会不会把鼻孔熏黑嗐,管他呢,避尘符不过是开窍级的入门符咒。
大蒸汽时代在仙与凡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悄然拉开帷幕,到处都在大兴土木。
一座大桥横在峡江上,巍峨如帝都城墙,两头各有官兵把守,查验通关文牒。
桥上完全用凡铁搭建的腾云蛟轨道反着刺眼的光,一天两趟,从渝州直通陶县。
陶二奶奶的愿望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