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荣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我默许那事之后,心里一直过不去,知道你志高,于是去求了师尊,将你从族中带走一同修行,甚至在师尊飞升后,我擅自给了你记名弟子的名分。道心在上,悬无,我可曾对不起你”
奚平卡住的半个石身终于松动了,他暗自松了口气,忙让树枝调整角度继续撬旁边有一个斜坡,他打算先借转生木用灵气将这半个身体顺坡推下去,与另外半边汇合,先拼凑在一处,伤口用转生木和灵气糊一糊,凑合活着,回去再治。
同时,他百忙之中,心里还对这两兄弟做了没人在意的评判项荣这事办的,确实挑不出什么问题。
然而
奚平心说白毛的真元被化外炉抽走大半,反而将掌门送过了月满关,好像也是“阴差阳错”、“自作自受”啊。
便听悬无冷笑道“你将我从族中带走,难道不是因为分灵之后,同源的灵窍让我不单灵相与你相似,相貌也越来越像你项氏一族早年内斗激烈,你怕有人借我羞辱你,也怕我这影子脱离你控制”
项荣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句“我可曾对不起你”
“哈”一刹那间,悬无少年时无从宣泄的愤懑突然涌上来,就如同修士始终不变的年轻容颜一般,鲜活一如千年以前。
项荣人如其名,是东衡项氏那一代人的荣光所在,父母都是出类拔萃的修士,没开灵窍时就已经表现出超凡的悟性,又是足以媲美东海伏魔一族的先天灵骨。
他是天之骄子,唯一的污点,就是那出生不光彩的“兄弟”。
可是母亲自尽后,大殿下想保全她留下的骨肉,谁又能苛责呢谁不说殿下仁善
至于“污点”本人,项家人留他性命已经仁至义尽,带回去叫他与下奴同寝,当牛做马自然也是应该的。
千年前,东衡一带仍有蓄奴旧俗。贱奴非人,主家能随意打杀变卖,子子孙孙都不得超脱贱籍。他们无从反抗,怒火窝在心里,淬了毒,一股脑地发泄在名为“公子”、实际和他们一样陷在泥沼中的半大孩子身上。
他遍尝过世人所能想象得出的所有磋磨和羞辱。
他是邪魔之后,迫害邪魔自然就是正义,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呢
他本来同他那半个兄长一样,是万万人中无一的先天灵骨,就算他是平民百姓甚至哪怕他真是贱籍出身,都会有大能看见他。可是作为项家的“隐公子”,没人会来触这种霉头。
暗无天日中,他甚至没有任何希望。
假如他仁善的兄长当年肯伸给他一只脚,他愿意为项荣舔脚。
可他在项家整整十四年,项荣亲眼见过他拖着化脓的伤口光脚在冻雨里擦石阶,甚至撞见过下仆造次,都视而不见,像是已经不认得他了。
而每一次大殿下目不斜视地走过,加诸于他身上的酷刑就会更过分那仿佛是一种默许。
“你不曾对不起我。”悬无突然发病了似的,大笑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师兄大哥我一个影子,竟敢妄想骨肉亲情,是我自不量力”
他背后山壁寸寸崩裂,悬无的笑声变了调,嘶吼回荡在山谷中。
山石震颤,地脉仿佛要沸腾。
奚平这种人精,听一耳朵其实就大致猜出了当年的情况,感情上他愿意同情一下悬无长老,但实在不能赞成悬无弄出的动静。
地面这么一震,他那马上就能撬下来的半个石身直接给震飞了出去,功亏一篑
奚平晕头转向地被一大堆碎石烂砖卷裹着,摔到了高台之下,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