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好的日子啊。
贵太妃睁着眼,魂还沉在琥珀似的旧时光里,就听人说“陛下许贵太妃出宫省亲,见老人家一面”什么的。云里雾里的,她没太明白,便糊里糊涂地让宫人服侍梳妆,心想让回家了吗
当年陪她进宫的宫女小松如今已经成了“松姑姑”,一把年纪又冒失起来,不留神打翻了一瓶香露。玉瓶砸地上碎成了八瓣,脆生生的响动把奚贵太妃惊醒了,琼芳瘴里的小少女猝不及防地和镜中年过半百的女人面面相觑。
受了惊吓似的,她一把将妆奁上的镜子扣了过去。
宫女和内侍在浓郁的香气里跪了一地,贵太妃呆了片刻,疲倦地摆摆手“我不去。”
松姑姑用膝盖蹭地追了她几步,急道“娘娘,府上说这回恐怕不好,再不见,就”
“不见,不去。”
见什么让母亲见见她当年精心养护的小娇兰是怎么给雪酿泡烂了根吗
贵太妃扯下发簪,长发决了堤似的从肩头冲下去,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再给我温一壶雪酿来。”
在琼芳瘴里看看也是一样的,反正丹桂坊也不是家。
一世悲喜似泡影,人何必要醒来呢
何必要醒来呢
有那么一刹那,奚平忽然不着边际地想若他还是陶县中不知自己来龙去脉的“太岁”,做个无根无本的糟木头精,便不必饱尝煎熬之苦了吧
周楹一把扣住转生木,像是能透过那段糟木头抓住奚平。
“别急,士庸,”他那声音低得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未必就你等我想办法。”
之前玄隐山的老匹夫说了“靖州”,那会儿白令还耽搁在靖州,灵脉被截断之后他不能御物飞,赵家人擅动舆图,也不知把路震成什么样了,白令未必赶得回去
周楹捏着转生木的手背青筋跳了起来,定了定神,飞快地给白令传信道令半偶做传送法阵,等接一样东西,取外祖母一滴血点
可最后一句话没写完,字就凭空从纸条上消失了。
此时就在他脚下的封魔印上传来隐约的束缚不可泄露。
该死
周楹将纸人扯坏了一角。
“三哥。”这时,奚平的声音在他灵台里响起,出乎意料的,奚平竟然十分冷静。
他在峡江辗转五年,冷静惯了,“温柔乡里的小少爷”反倒像一件旧衣服,他穿上重温个旧梦罢了,回过神来一把扯下来,他眨眼间又变回了陶县邪祟堆里的太岁。
“你别急,灵脉夜里能转开,你就夜里带我回去,明日能转开,你就明日带我走,实在赶不上那也是”
周楹充耳不闻,转眼又通过纸人传了一条更语焉不详的消息半偶,传送法阵。
这次消息递出去了,周楹“镇定”地说道“白令应该大概能猜出我的意思,那半偶之前一直跟在你身边,也知道转生木的事,对不对”
奚平叹了口气“封魔印在,存了我神识的转生木不可能通得过法阵,你别白费”
周楹似乎是聋了,不等奚平说完,传送法阵已经成了型。周楹迅速从转生木上切下一小块,然而还不等放在法阵上,那木头便分崩离析,凭空消失了。
周楹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戾气,奚平怀疑他在后悔没有砸碎封魔印。
“三哥,”奚平迅速把扰人心神的忧虑和焦躁都藏起来,说道,“我们一起等一会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