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崖位于山腰的东南面,壁滑平整,一到春夏, 会有瀑布悬如白练,声如闷雷。时值隆冬, 水势变小,潺潺涓流。又因已过正午, 日头被重巘遮挡,光线黯淡,越显潭寒水静,澹阴清幽。
嘀嗒。
晶莹的水珠从竹篮里漏下来,几尾游鱼一下子被惊走。
“不吃你们,怕什么”仇薄灯笑骂。
他和师巫洛在潭边洗果子。
傍水的梅枝上挂了一个竹篮, 海棠果和山楂清洗好, 就从潭中捞出,放进竹篮里沥干。师巫洛把五根细竹破开, 扎成一个边框,圈出一小片潭面, 把山楂、海棠、李柰还有红莓倒在里边。大大小小的果子在水上滚来滚去,圆圆的, 红红的, 煞是可爱。
一戳。
山楂果咕噜沉下去, 很快又咕噜冒起来,果皮沾了水后,亮晶晶的, 红得越发鲜艳。
仇薄灯说是在洗果子, 实际上和玩差不多, 指尖戳戳这个,点点那个,遇到个卖相最好的,就捞起来,洗一洗,直接咬上一口。中途不幸遇到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山楂果,一口下去,酸得倒吸凉气。
“嘶”
仇薄灯秀美的眉顿时拧到一块。
师巫洛侧身过来看他。
仇薄灯酸得牙根都在抗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捂住脸颊,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他继续。低头想找点甜浆果压一压。刚一低头,就被另一只微冷的手抵住下颌,强迫他重新抬起头。
一丝黑发垂到脸侧。
血衣黑眸的师巫洛半起身,手指稍微用了点力,迫使他张开口,仔细检查。
“”
仇薄灯好气又好笑。
一颗山楂而已他难不成还以为果子会咬人吗
果然,这人坠魔后更傻了,是吧
一面是牙根酸得有些软,一面是师巫洛的脸庞近在咫尺,眼睫低垂,黑眸沉静。仇薄灯忍不住磨了磨牙,索性将扔回水里的那颗山楂又捞了回来,囫囵咬了几口,在觉出味前,一把将人拽低亲了上去。
刚一凑上去,仇薄灯就后悔了。
果肉在唇齿间碾碎。
坠为恶鬼的师巫洛对他恶劣的“报复”无知无觉,微冷如凉玉的手指不轻不重按住他的脖颈,习惯性加深这个亲吻,又酸又涩的山楂汁随之弥漫,生理性泛出寒津。恶鬼不识人间五味,只是本能抵过齿尖,舐过舌根,索求,纠缠。
比往常更深。
深得好似抵进灵魂。
也不知是因为深得抵进灵魂,还是因为山楂是在太酸涩,这个亲吻令尾骨直往上战栗。他往常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怕酸可如果不是这次突然想阿洛亲手做一串糖葫芦,往常这么酸的果子也摆不到他的餐桌上。
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嗒。
小半粒残果掉回潭中。
仇薄灯后仰,手按到了潭边的雪,果汁沾在指尖上,一点艳红。他弯起背,想要从这个战栗的亲吻中挣出来,却被有力的手臂环住腰,脱身不得。手指徒劳蜷曲,在雪上留下一道绮丽的红痕。
残果随水下飘,被一枝低垂接水的梅花拦住,一尾大青鱼游过来,咕噜一口吞下。
半晌,又干干净净的果核被重新吐出。
屈起收紧的手指终于松开,少年面颊染了一层薄红,眼尾如朱砂晕染,精致的喉结微微滚动,呼吸急促。年轻男子俯身,拉过他的手,替他把指尖上的山楂汁余渍擦拭干净,然后被少年没好气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