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不快。
不见杀意,不见凌厉, 手中的剑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提着而已,不见锋芒。
清风吹动他的衣摆,长袖缓带,仿佛他不是在赴一场有死无生的厮杀,而是在溱河上泛舟,在蒹水畔漫步。但他走过的地方,白骨残骸堆砌成的房屋楼阁无声无息地消失, 腐泥烂肉淤积成的街道不声不响地蒸发, 叛出人间的荒使被凭空抹去。
所过之处, 无埃无尘。
幽冥城中,徐徐擦出一条宽阔的清明大道。
黑影嗤笑一声。
它抬起双臂, 做了个收揽的动作,刹那间无数道漆黑的雾气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像大大小小的巨蛇归巢,被黑影吸收殆尽。它的身形猛地膨胀起来,又猛地收缩, 压成一具面目模糊不清的高大瘦削人形。
有若实质的形骸聚出,黑影不再停留原地, 身形在半空中拉出一条针锋相对的浓墨邪途,冲向不疾不徐前来的白衣神君。
双方之间的距离直接消失。
黑影抬掌。仇薄灯提腕。
掌出剑点。
相撞如钟鸣。
侥幸未死的荒使和祭坛上的鬼谷子只觉得有一口前所未见的青铜巨钟在自己脑海中敲响, 震得他们齐齐吐出一口血来, 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抛飞,重重砸进腐肉淤血里, 砸出一个个深深的陷坑。
千万股黑气, 自相撞处冲天而起, 至高空便如恶龙折转而下。清辉瞬间被搅碎成千万片纷纷扬扬的雪。千百道清气,自相撞处破墨而出,如一线寒光,一去百里,浓墨瞬间被劈分成两半,向左右两侧荡然排开。
一清一浊,两条原本泾渭分明的线彻底混沌。
最中间处,出现了一个无清辉的巨大缺圆。
咚、咚、咚。
黑影身形不晃不摇,向后卸去两股气机相撞的力道。它的脚步比先前鬼谷子狂奔进城更加沉重,每一步落下,都震得这片大荒中不知淤积了多少万年不知覆盖了多少万里的腐地海面般一起一伏。
只三步,便稳住身形。
立在了巨大缺圆的中间。
缺圆很快就被黑色填满,如一口巨大的墨池。
仇薄灯落在缺圆的边缘,白衣鼓荡,如一盏铜油灯边缘摇摇曳曳的火焰。以他为线,将潮水般涌来的晦气被尽数截断,出现了一个半月般的缺口。
未等第一次交锋的余波散尽,仇薄灯再次飘身向前。
长剑的剑尖在墨池般的巨大缺圆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寒线。
黑影却不再像先前那样,主动上前。
如果它有面目五官,此时的神情应该颇为复杂。这个世上,再没有比它更清楚仇薄灯真实处境的存在,也再没有比它更忌惮仇薄灯的存在。因此,哪怕明知如今的仇薄灯已非当年一剑断不周的神君,它仍在一开始的试探中就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的结果令它松了口气。
表面上看起来,仇薄灯在第一次交锋后,能反过来率先发起进攻,是占据上风。可事实上,这已经是明知百死一生的舍身。若仇薄灯还是当初的云中神君,那么在刚刚的那一次交锋中,他绝不会被逼退到缺圆的边缘,而是双方各成一界,双圆对峙。
黑影设想过无数次与神君交手的场景,如今那些场景都派不上了用场的。
既然一方处境百死一生,厮杀就早谈不上对等了。
曾经眼中钉肉中刺的敌人,沦落到这种地步,黑影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莫名有些失望你说你放着好好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