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金乌在鵷鸟的啼鸣中停滞, 双翼平展,日轮悬于天空。
月母素手一抛,长杖迎风而起, 杖首的璇玑玉衡急速旋转, 射出七道清气, 清气出现时重云滚动, 起伏万里,发敛兜转在众人骇然目光中首尾相接, 构成一个囚笼,将金乌困锁其中。
“她她她要做什么”
陆净颤声问。
几乎烛南九城所有人都在问她要做什么大荒要做什么
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恐席卷烛南九城, 明明气温因金乌载日而出升高,炙热无比,众人却只觉如坠冰窟。
“猎、猎日。”
娄江脸色苍白如鬼。
“开玩笑的吧”陆净踉跄着, 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城墙,口不择言, “狩猎也要有个限度吧哪有狩猎日月的太阳不是个火球么死物怎么狩猎当这是吹蜡烛啊一口气把火吹灭不成”
“天既可牧,日月为何不可猎”不渡和尚低声说, “固然太阳不是蜡烛,可他们也不需要吹灭火球。他们只需要把金乌杀了就行。贫僧终于明白为何推星盘预兆的不仅是烛南沦陷,而是清洲蒙晦了”
他缓缓转头, 面无人色。
“牧天与猎日之关键,俱在金乌。十乌载日,各施其所, 缺一不可。出没漆吴的这只金乌, 施掌整个清洲的昼夜。一旦它被大荒猎杀, 日轮就会坠入沧溟海, 往后千万年,清洲再无日夜。而日轮一旦坠落整个沧溟海会瞬间变成焦土此地再无春秋”
不渡和尚还有一句话没说,十日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清洲日陨,余下十一洲也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大动荡。
陆净脸上一片空白。
那这算什么今夜百万人的葬身伤亡算什么左月生他爹以命博杀骨碎沧海算什么难道到头来一切努力,都是场笑话么
“天相”
半算子忽然跳起来,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推星盘。
“变了天相在变化”
陆净疲惫得几乎无力说话,心想变了什么啊从未来变成了现实么但很快地,他就反应过来,半算子的声音和神态并不像是绝望,更像绝望后目睹一线生机的不敢置信和狂喜。他心中猛地一跳,一咕噜翻身爬了起来,就去看半算子手中的推星盘。
只见原本指在子时的指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向右偏转,转了一刻。不仅如此,推星外盘上的暗珠极其艰涩地移转,仿佛沉重的碾盘被千万人一起缓缓推动,牵扯着内盘的黑瘴忽卷忽散,一线流金若隐若现。
“内盘昭天命,外盘昭人力。”半算子猛地抬头,“这是这是逆命之相”
天命不可违,人命遵天数。
反之则为逆。
烛南九城,山海弟子,百万渔民,一阁之主他们前半夜的厮杀拼搏,竟然让推星盘重现了这一万年未有之卦相。卦术中,天定人,人定物,物不可道。然而今天这个古老的定律被打破了。
人力更天命
“清洲灭亡的时间被推迟了一刻钟金线隐喻生机熬过去撑过这一刻钟烛南就有救了清洲就有救了”半算子跳起来,就要往阁老们所在的方向冲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他刚跑出两步,就停了下来。
根本不需要谁来告知天相,根本不需要什么天相,阁老们早已提剑拔刀出山海,早已赶赴高空。
无一怯战。
“你们来螳臂当车”月母十指间悬浮璇玑玉衡,眼角的幽蓝中沁着一缕薄怒的殷红,“都当自己是左梁诗那个蠢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