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没有说话,只上下紧咬,几乎要嚼碎了这口牙。
一个失误,竟然出了这么大纰漏
大臣仍隔离开他与胡寅,渐渐没有人去抱胡寅了,起居郎脱困之后,理理官帽,冷静地解下腰间笔匣,里面笔墨俱全,那笔沾了墨,在竹笏上书写。
恐怕方才他强抢起居注之事,要被记录下来了。
簌簌声中,赵构看了一眼那些仍然拦着他的大臣,这里面很多都曾是求和之人,便有些看不透这些大臣。
骨头都软了,如今做这番作为,岂不惺惺作态
但他们做给谁看呢,人如此多,起居郎要记载,也只会记载“群臣”,而非个人。
他们图什么
大臣们看出了赵构的轻蔑与不屑,不禁一默,他们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图什么,可能是那一霎眼的触动,可能是鬼使神差,鬼迷心窍,鬼鬼怪也解释不来。他们承认,过了今日,他们依旧会揣摩着官家的意愿来,顺着朝廷风向,做一把墙头草。
“可能是”其中一名大臣轻声,似在呓语,似在回复“没有谁苦读数载,东华门唱名,就为了当一回卖国贼吧。”
赵构脸色微变,“卖国贼”三个字仿佛在火辣辣讽刺他,可一打量,那大臣又只是感慨一番,并未在指桑骂槐。
他心情压抑到了极致,岌岌可危,只需一点刺激便能全盘崩塌。
不远处,胡寅仍在奋笔疾书。
赵构脸上难看之色又添了几分,他猝然张口“不论那姑子是为了什么,持刃上殿就是大不恭,就是暴徒如此无人臣之礼,若她欲图谋不轨,那该如何”
在这一瞬,百官惊骇。
陛下这是疯了
赵构依然在说“不轨之贼,该当如何”
“陛下”百官看赵构的眼神,十分复杂。
这是破罐破摔了反正名声已经没了,于是也就无所谓了
赵构心里充满着扭曲的快意,他又问了一遍“不轨之贼,该当如何”
刑部侍郎周武仲皱眉,握紧了拳头,猝不及防上前一步,朗声“佩匕不解,当脊杖二十,施行刺配。”
赵构冷下了脸“此贼乃手持利刃,故入殿堂,当判死刑”
周武仲再次上前一步,坚持“那姑子并非对陛下有所图谋,法有定规,她确是忘记解下佩匕,而非故意持刃上殿法若不公,天下百姓何以安请陛下秉公执法”
尚书右丞许翰“请陛下秉公执法”
殿中侍御史张浚沉默了一会儿,闭了闭眼,道“请陛下秉公执法”
“请陛下秉公执法”
或是被裹挟,或是真心,或是有些大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时候开口,爱国吗可真正爱国那批人,要么在随二帝北上的路途中愤而自尽,要么投笔从戎,抗击金贼,他们什么也没做,还支持衣冠南渡。
但是,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一刻,大殿上回响起了一个个铿锵有力的音节“请陛下秉公执法”
他们说“请陛下秉公执法”
赵构恶劣地笑“朕说她是图谋不轨就是图谋不轨,胡寅你随便记便是朕今日遗臭万年,那也是身后之事”
胡寅笔尖不停,脸色却严峻了起来。
却在这时,尚书右丞许翰怔怔地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
天子安静了下来,群臣安静了下来,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于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