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真的非常憋屈。
就算是他这样的人, 也妄想着保留自己的名声。所以他装出一副勤政模样,早朝一次都没有落下,下完朝后还会招重臣去侧殿里商议政事, 刚登基时, 拼凑出一万士卒, 交给宗泽让他去打金人。
但现在,一口气顶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 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骂完他之后, 居然就死了就自尽了她自尽了, 他怎么办指着死人尸体骂回去吗这有什么意思, 死人又不能听见他说的话。
当了皇帝后,从来只有他堵嘴别人的份, 头一回别人靠自杀来堵他的嘴他还不能对这人的尸体做什么百官看着他呢就连与这姑子一同过来的将领,也在看着他呢
赵构身体轻微地颤抖, 简直气到了极致, 无穷无尽的寒气从牙缝里挤出来“好、好、安、葬”
那咬牙切齿之意, 任谁都能看出赵构心不甘情不愿。宗泽手下之将秦光弼脸色出奇难看, 他蹲下身去, 想要伸手为少女拨一拨额前乱发, 手停在发前一尺处, 又不忍触碰。
太快了,她自尽得太快了, 不是那种留着余地想要人阻拦的自尽, 她是真心愤而去死。他根本连阻拦都来不及
“陛下。”秦光弼半跪着低头, 正要说话, 赵构倏然一声叫“进殿之前为何不搜身她为何能携带匕首入殿”
一班直站了出来,嗓音中带着紧张“回陛下,臣此前已搜身,还请了宫人探查,并未发现匕首。”
赵构又问左右“持刃上殿,该当何罪”
秦光弼用脚去想都能想到,他们这位陛下是要给这件事泼一层脏水,下一层定性,持刃上殿自然是大不敬,大不敬之下的自尽,便是爱国,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时候了,他赵构居然还只顾着他自己
这种官家,拱卫这种官家的大臣
何其可笑
秦光弼脱下了官服,盖在了十九岁衣衣的脸上。
别看。他在心里说别看这些尸位素餐之徒。
“傻子,他们何曾值你一条命”
殿中侍御史张浚呵斥“秦光弼,你可知你这是御前失仪”
秦光弼视若无睹。
“陛下”他大声道“求陛下为东京守国之士发放军饷”
他将官帽一摘,放到身前地上,半跪也转换成了全跪。
“求陛下为东京守国之士发放军饷”
“咚”
他叩首。
“咚”
额头起了红肿。
“求”
“陛下为东京守国之士发放军饷”
他难道是不敢死吗不,他是不能死。同伴已经用命来开出一条道了,他要做的,是接着这条道,“威胁”朝廷给他们发军饷。
可这本来就该是朝廷给他们发的啊
百官中终是有人动容了。
“陛下”资政殿学士吕好问同样发出恳求“臣恳请陛下开恩”
他本已自身难保,前些日子为给张邦昌求情,认为邦昌虽被金贼扶持为天子,却非他所愿,且在位时一心向着朝廷,不称帝,不改国号,倘若这样都要被事后清算,这打击面也太广了。因此,他被罢出中央,过几日便要前往宣州上任知事。
对于军饷一事,他本打算明哲保身,此刻却也忍不住发声了。
殿下螭首之侧,起居郎胡寅亦叩首“请陛下开恩”
区区一个起居郎,也敢谈政事
一个个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