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离开大帐,和赵颢一同登上马车。
因赵颢策马赶来,没有带国君仪仗,途中不便另备车驾,只能和郅玄同乘一辆。
以大国国君之尊,此举有些不合礼仪,未曾有过先例。但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有婚盟存在,同乘一车倒也无妨。
队伍中的卿大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宗人也没有多置一词。史官更是非必要绝少开口,手握竹简刀笔,于途中诚实记录。晨兢夕厉的模样和言录颇有几分相似。
参考之前的经验,队伍出发时,避开一天中最热的时段。
马车门窗打开,车厢内设有冰盆。可惜此时无冰,只能以水代替。虽不能彻底驱散燥意,至少能用来净面拭汗。
郅玄坐在车内,伴随着车厢摇晃,鬓角很快冒出一层细汗。正准备擦拭,一块浸湿的布巾递到眼前。
顺着布巾看去,是白皙到近似透明的手指。
赵颢坐姿随意,却不见丁点粗鲁,反而带着无尽的风雅。
身上衣袍十分整齐,头上却未戴冠,仅用一枚玉簪。
黑发如瀑,映衬漆黑的眉眼,如玉的肤色,更显出尘绝俗,姿色无双。
“多谢。”习惯性道谢,郅玄接过布巾,擦拭鬓角和颈上的汗水。
赵颢支起一条长腿,单手撑着下巴,凝视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除了眼前人,眼中再容不下一粒微尘。
“君侯太过见外。”
听到这句话,郅玄顿了一下,旋即失笑。
以两人之间的关系,道谢的确显得见外。可正如赵颢秉持的氏族礼仪,有些习惯烙印在骨子里,如呼吸一般自然,想改绝非轻易之事。
队伍一路向前,风中的热意始终不减。
郅玄被热得心烦,动作中不由得带出几分。
察觉到他的烦躁,赵颢没有贸然开口,缓慢倾身靠近,指尖滑过郅玄的手背,轻轻描摹他的指关节。不意外,转移开郅玄的注意力。
“君侯还是烦心”赵颢轻笑。
郅玄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十分奇异地,心中的烦躁烟消云散。
看一眼车外,想到之前的计划,郅玄回身打开一只木箱,从中取出一卷竹简,递到赵颢面前。
“君请观。”
赵颢心生好奇,当即坐正身体,展开竹简。
“会盟”看到竹简开头,赵颢不禁一怔,诧异地看向郅玄。
郅玄没出声,示意他继续向下看。
料定郅玄必有深意,赵颢聚精会神,目及全部内容,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漆黑的双眼愈发深邃。
放下竹简,赵颢再次看向郅玄,整个人的气质发生变化,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锐慑人,再不见半分闲适和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