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惟不用他再多说一个字,拎着扫帚落荒而逃。
宫惟从小学任何东西都很快,他被应恺捡上岱山时连话都不会说,但后来修习仙门秘卷却触类旁通,仿佛生下来就对玄门道法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当年北陵有个邪修创立的“伏鬼门”,秘密修行一道专门用来召唤鬼魂、淬炼厉鬼的禁术,叫做密通阴阳混沌大法咒。应恺得知后亲自清剿抄家,那邪修狗急跳墙之下,竟然一把金火烧了整架马车的禁术经卷,妄图以此毁掉证据。谁料宫惟当时闲极无聊,在起火之前偷看过所有竹简,过目不忘转瞬成诵,回仙盟后拿笔一气呵成默写出了所有经文,以此为证据才定了那掌门的罪。
但他学东西快,不代表“向小园”学东西也快。
宫惟挑灯夜战,呕心沥血,辛苦诵读,余音绕梁。深夜的璇玑大殿空旷而安静,徐霜策在灯下默然写字,只听偏殿里抑扬顿挫的念书声远远传来,时高时低时幽怨凝绝时慷慨激昂,仿佛二百只青蛙在荷塘里扯着嗓子乱嚷;立于大柱后的温修阳咬牙忍耐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宗主,要不要弟子去――”
“不用。”
徐霜策侧影如剑锋般年轻挺拔,烛火中看不清神情,只听见狼毫着于纸端时沙沙的细微声响。
温修阳脑内默念静心咒三遍,奈何远处那叽叽呱呱的魔音一个劲往耳朵里钻,终于再次忍无可忍“宗主,不如弟子”
徐霜策眼皮一抬,目光冰冷彻骨“何事”
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突然从心头窜起,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无、无事。”温修阳喉咙用力一滑,那数秒间绞尽脑汁,急中生智道“就就突然想起宗主仿佛不再随身佩剑了。”
头顶没有传来回答。
“好、好像从临江都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不奈何了,不知宗主是将神剑奉于天极塔了吗,弟子只是想着”
“是么,”徐霜策打断了温修阳越来越干巴巴的解释。
而后他静默片刻,才道“你要是听不下去就先走吧。”
温修阳哪敢再分辨,一言不发地行了礼,后退着出了高深空旷的主殿。
远处偏殿灯火通明,遥遥传来向小园情绪饱满、奋力朗读的念书声,这音量一人能抵一整座学堂,任谁来了都要忍着牙疼赞一声这孩子刻苦用功。温修阳顺着长廊走了会儿,不知怎么的脑子里老是在想这些天来一件件的小事情,越想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好似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影影绰绰地,却什么都理不清。
他忍不住站定了脚步,向偏殿看去,目光突然凝住了。
月光下的重檐琉璃顶反射着青色光晕,汉白玉长廊边的一道道石柱由近而远。长廊尽头偏殿外,槛窗格透出模糊的灯火,映亮了门阶下一道沉沉的侧影。
是徐宗主。
徐霜策面对着虚掩的殿门,一声不吭立于阶下。月影中他的脊背、肩线乃至于下颔骨似乎都绷得非常紧,紧到让人突然生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但上半边侧脸却完全隐没在了暗处。
良久他袍裾终于动了动,缓步踏上台阶,伸手似乎要去推开殿门。
――这一动,他藏在阴影中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温修阳视线里。
当啷
目睹这一刻的瞬间,温修阳悚然之下倒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石柱上,徐霜策的动作霎时顿住
“”
世界仿佛都凝固了,温修阳瞳孔紧缩,脑海一片空白。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要他立刻避开,但事实是他连转开视线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