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二十年前徐霜策推门而入,就会见到此刻的景象根本没有什么农家女,他潜意识中的“阿桃”从最开始就没存在过。
穿着嫁衣坐在屋里的,只有骑虎难下的法华仙尊。
宫惟深吸一口气,知道能否破除幻境在此一举,猛地拂袖挥开了房门。
吱呀
门缓缓打开寸许,夜风从缝隙间徐徐而入,清凉满室。
宫惟的视线被大红纱缎挡住了,借着门缝漏进来的月光,只隐约看见徐霜策伫立在中庭外,被门板挡住的半边侧面在地上延伸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良久那影子终于一动,是徐霜策抬起手,缓缓地放在了门上。
他终于能进来亲眼看一看自己念念不忘的新娘了。
只要他掀开盖头,看见十六年前早已死去的宫惟的面孔,便会立刻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世界全都是假的。下一刻境主元神归位,幻境土崩瓦解,所有人都会同时被拉回现实中的临江都。
屋内安静得可怕,宫惟整条脊椎都绷到了僵硬的地步。
这时却突然听徐霜策开了口,每个字都说不出的温情
“还记得我说过下次再见时,便是夫妻了吗如此真好啊。”
然后他似乎是微微笑着叹了口气。
“但吉时之前相见于新娘大不利,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宫惟猝然一怔。
但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只见门外那道衣裾摆动,徐霜策轻轻地关上门,转身沿着青石路走远了。
他竟然没进来
宫惟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连徐霜策勃然大怒、不奈何一剑劈下、所有人同时回到现世之后怎么夺路逃跑都想好了结果他竟然没进来
“”宫惟坐在那眨眨眼睛,半天才回过神,噌地从椅子上跳下地,盖头一掀袖子一摞就要追出去,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幽长的曲调。
窗外山色空明,细碎的桃瓣在天穹下飞扬。远方星空璀璨,徐霜策的侧影坐在树梢,衣袖与发丝轻轻扬起,正专心吹一片竹叶。
那音色极清,婉转悠远,似喜又似悲,随着轻风化在了溶溶的月色里。
宫惟一时不由站住脚步,透过窗户怔怔地望向他,心想上辈子的这时候他也是坐在那棵树上,等待着天明的吗
徐霜策可真好看啊,可惜
他的思维停滞在这里没有想下去。因为下一刻,那个与生俱来的、无比熟悉的意识再次从元神深处浮现出来,清晰响彻在耳边
可惜我必须要杀了他。
宫惟眨眨眼睛,遗憾地长长出了口气。
他伸手推开窗,但人还没来得及追出去,这时远处竹叶吹的调子突然微微一变。
随着这变化,一股铺天盖地无法抗拒的困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潮水般瞬间淹没至顶,让宫惟眼皮一下变得很沉,不由自主地坐在了窗台边的小凳子上,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
“徐白”
细细的轻轻的尾音消弭在夜风中,他头一歪倚在窗棂间,一截细白的小臂托着下巴,慢慢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吉时到”
“上花轿”
一声唢呐陡然划破长空,随即喜乐奏起,锣鼓喧天,宫惟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窗外已然天光大亮,全村男女老少都出动了,在大路上喜气洋洋地奔跑来去。宫惟心下一震,竟不知自己昨夜是如何睡着的,迅速起身就往外走。
然而脚尖刚落地,只听门咚咚敲了两下,随即呼一声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