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是从七品县令一点点爬到了现今的位置,官场上的多少勾心斗角血雨腥风他都见识过,有一些心思要瞒过他,简直难上加难。
曲长负的手段这样狠辣迅捷,就是为了争取在宋家重蹈上一世覆辙之前把卢家给处理掉。
曲萧虽然不可能想到“重生”这个原因,但是他看出了曲长负的“急”,并且在怀疑和试探着什么。
当然,曲长负也在试探。
当初在乱军之中,他被曲萧放弃,流落在外两年之后再回府,生母便已经去世,庆昌郡主成为了丞相府新的女主人。
外面的传言中,一直将庆昌郡主如何痴恋曲萧,如何定要嫁进来形容的绘声绘色,但曲长负却知道,自己的父亲,从来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
这个疑问他怀揣多年,上一世直到死都不得其解。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虚伪毒辣和凉薄冷情,大概都是源自于父亲,因而他从未曾看透过这个男人。
曲长负心念转动,在当时不过是片刻,他便抬起眼来,冷冷地说道“父亲才刚刚回来,连歇都来不及歇,便一再逼问我这些问题,无非是想责怪我,不该对付卢家。但父亲,你可曾考虑过我的处境”
曲萧看着他的眼神中有探究有打量“兰台,你”
曲长负道“自从庆昌郡主来到曲家之后,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其厌恶之情甚至根本不加掩饰,父亲心里并非不清楚,却从来不闻不问”
“难道就因为我娘死了,我便合该忍气吞声卢延等人亦是时常在外诋毁于我,父亲,您觉得,我不该对他们动手吗旁人唾手可得的尊严,我是不得不去争、去抢”
曲长负说到这里,剧烈咳嗽起来,咳到满脸通红,几乎要把肺给吐出来一样。
曲萧给他递了杯茶水,他却根本不顾,随手推开,说道“咳咳母亲在世的时候,犹记得父亲对我百般疼爱,我虽身体不好,却未曾受过半点委屈苦楚。”
“而如今,你有了新的妻子,其他子女,我却只有自己我必须要有所作为,才能让其他人看得见我,才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大概是由于多病的缘故,曲长负清瘦文弱,脸色苍白,眉宇间常年带有一股悒郁之色,长得并不像母亲。
可他此时情绪激烈,眉目凛然,竟跟亡妻委屈发怒时的神情十分相似。
曲萧想到曲长负的生母宋琬,心中一阵痛楚惆怅。
方才被曲长负推开的茶杯将案上几幅字画溅湿了,他随手拿到一边。
他原本是下意识地借着这个动作整理思绪,手一顿,却发现最底下的一幅画上,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曲萧忍不住抽了出来,说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爹给你画的老虎。”
曲长负一把将画抢了回去,没说话,但曲萧的疑虑与猜忌却消了大半。
说白了,曲长负跟卢家斗,其实还是想在自己面前争一口气,得到自己的认可。
这个孩子真是,说他什么好。
曲长负常年卧病,很多事情他不该也不会知道,少年人总是有些气性在,这些年他也确实受了很多委屈,一时冲动,行事激烈,都是情有可原。
更何况,儿子的城府浅一些,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
曲萧抬起的手在半空中稍稍一顿,然后摸了摸曲长负的头发。
他叹息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好强。五岁那年,为了得我一句夸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练字,结果染了一场风寒,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