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疾步下马,心里都还觉得荒唐至极, 还在想, 他不过出门一趟, 这府里的人把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竟敢拿阿梨的病来同他玩笑, 待回去后, 有一个罚一个。
李玄疾步踏进别庄, 就看见章嬷嬷站在里面。
章嬷嬷见了他,面如土色, 便啪的一声跪下了,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世子”
李玄没理睬她, 径直那样越了过去, 心中想着,这府里下人真是乱了,连章嬷嬷这个老人都忘了规矩了。
这般想着, 李玄心中却隐隐焦灼着, 脚下的步子也迈得越发的快。
绕过影壁, 踏上游廊, 那扇熟悉的门已经近在咫尺了。
然后, 蓦地,从那扇门里, 传出了一阵极其悲切的哭声, 有一个人大声喊着, “主子主子您睁眼啊您别丢下我”
李玄蓦地停在了那里, 仿佛是短短一瞬, 又仿佛过了甚久,他才抬起手,稳稳地、不带一丝颤抖的,推开面前的那扇门。
门缓缓被推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杂在梨花香里,就那么扑面而来。
往日里叫他安心欢喜的味道,此时却沾染了最叫人胆颤的血。
李玄不是没见过血的人,但却是第一次,什么都没看见,没有支离破碎的肢体,没有血淋淋的尸首,什么都没有,却叫他心里谎成这个模样。
他还什么都没看到,隔着那扇朦朦胧胧的屏风,耳边是丫鬟的哭声,很远,又很近。
李玄一步步走过去,短短一段路,他觉得自己走得异常艰难,绕过披风,他见到了阿梨。
他的阿梨,安安静静躺在榻上,身上盖着条石榴红的被褥,面上神情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安静的、温顺的、乖巧的。
甚至,是安心的。
李玄恍惚中觉得,这画面很熟悉,仿佛见过几百次一样,片刻,才缓缓想起来。
的确是熟悉的,过去两年里,每一个寻常的夜里,阿梨都这样安静睡在他的另一侧。
阿梨,只是睡着了吧
李玄记不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过去,又是如何唤人将哭得撕心裂肺的丫鬟拉走的,只记得自己似乎是说了句话。
“别吵着你主子。”
侍卫丫鬟都出去了,屋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李玄坐在榻边,觉得这屋里安静得过了头了,他素日里爱清静,如今却只想叫阿梨同他说说话。
说什么都好。
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家长里短的闲话,他都会耐心的听。又或者,朝他笑一笑,唤他一句“世子”。
只是,李玄等了许久,什么都没等到,一句都没有。
屋里死寂得吓人,连屋外也静得可怕,只有一阵阵的风声,就好像,所有的飞禽走兽、所有的花鸟草木,一夜之间,全都在寒风中缓缓死去了。
李玄等了许久,终于好似放弃了一样,他抬起手,去碰阿梨的手臂,还是柔软细腻的,带着一点点的余温。
李玄极短促地笑了一下,连唇角都未提起,只一个短促的笑音,然后便轻声地哄榻上的人,同她说着软话,“好了,不闹了,知道你不高兴,我今日便接你回府了。你要听话一点,我会很疼你的,我很有你陪着,我心里觉得欢喜。”
规矩板正的世子爷,第一次这样放下架子,不带一点脾气,哄着自己的小通房。
但是,他说完了,一盏茶的功夫,仍然没等到回应,他的脸上露出了点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