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好像有话想说。”任孤鸣眉峰一挑,笑吟吟地站在老板面前。
老板闻言愈加佝偻,他嗫嚅半天,两片干瘪的嘴唇张张合合许多次,总不见他碰上,因此喉咙里呵出来的还是一股微弱的气流音。
“没有。”老板低声道,“没有。”
任孤鸣高深莫测地站在他面前,半晌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没有便没有吧。”
他总觉得这间酒楼透着一股十足的古怪,仔细一想,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古怪可寻,好像是他疑神疑鬼想得太多。实在不能怪他心思重,他才睁眼几天,各种各样的麻烦接踵而至,他都没心思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只怕行差踏错,白捡的一条命也保不住了。
任孤鸣站得笔直笔直等公珩出来,左手还拽着那匹膘肥体壮的白马,公珩不在这白马好像也皮了不少,它先是伸嘴去抢任孤鸣脚下踩的一截小树枝,任孤鸣挪了挪脚任它把树枝卷走,它又见这个雪白雪白的两脚兽不愿理它,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得勃然大怒,扬起长脖子咴咴直吼,还妄图去叨任孤鸣安安分分垂在背后的一把长发。
路过的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衣冠楚楚的道长和一匹疯驴附体的高头大马撕扯。
所幸公珩是去处理老马而不是凭空造马,任孤鸣还在和这匹疯马据力顽抗想要护住那一点世外高人似的长发,这匹疯马刚刚还四蹄并作,脖子抡圆,突然间像被摁了什么开关似的消停下来,又恢复了原先那副爱答不理的德行。
任孤鸣得以解脱,一边拍袍袖扑上的灰一边去看后院的方向,果然见公珩牵着那匹死了不到半刻的老马站在院门口,冷冰冰盯着作妖不止的白马看。
后院前面立着一堵面高石墙,后晌午的时候日头往西走,墙的影子散了一地,公珩在影子里的模样愈发冷漠惨白,一张脸上阴影晦暗不明,眉弓骨底下拢着一潭深邃的颜色这么点颜色居然让这个有些病态的年轻人立体了起来。
老马此刻是站着的,原本浑浊老迈却温润生机的瞳仁蒙上了一层阴晦的白翳,它即不乱叫也乱不动,步伐也不再慢吞吞,仿佛被人重新赋予了生命,不知疲倦地重新精准运作起来。
“嗬仙长竟能起死回生”老板陡然见了个新奇,惊得两眼瞪得巨大,“这这”
“不能。”公珩简洁吐出两个字,把缰绳递给任孤鸣。
老马还是干瘦干瘦的,好像刚刚跌在地上睡了一觉就醒来,任孤鸣接过缰绳,摸了摸它干净的额顶,他本来想试试这马还有没有出气,只是马鼻口处秽物颇多,实在不忍心下手,只好问道“活的”
“死的。”还如刚才一般不愿多言,表情没有半点波澜。
任孤鸣东拍拍西摸摸刚想翻身上马,公珩突然开口问道“近处哪里有干净的客房”
老板自觉是在向他打听,赶紧上前道“往前走不过两条街有个临仙阁,是本地最好的客栈了,您二位若想投宿可往那去。”
公珩这才上马,一步道都不愿委屈双腿多挪,点头道“既然这么想让人留下,那今晚便不走了。”
听他这意思想在此地多留一晚,对冒牌的任鹤来讲,能多拖一晚是一晚,他一点、一点、也不想回穹窿山派对着原主一众亲朋打交道。
他二人走出快半条街了,任孤鸣一回头见老板还在张望他俩的背影,老板像是被他目光烫了一下,急匆匆低头缩回酒楼里去了。
入夜后,喧嚣的街道终于沉寂下来。
一道花枝锦簇的瘦长影子从街尽头走来,他走得极慢,又极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