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淮河表面平静,内里水流却湍急凶猛,宋绘水性上佳,一路倒没出什么意外。
接近寅时,宋绘借着水力靠岸,扒着石阶从水里出来,歇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了点力气。
离天亮还早,视野里浮着浓浓的雾层,宋绘借着乳灰的天色辨别了一下方向,往西街走去。
绍南虽繁荣富饶,但总归是有穷人,西街便聚集着家境普通的人家,宋绘叩了街角的一户人家的房门,不一小会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透着机灵劲儿的眼睛。
他看见宋绘惊讶的睁了睁眼,揉了揉,低声道“姑娘,你怎来了”
宋绘没多解释,“来庆在吗”
“来庆哥在睡觉,您先进来,我去叫他。”
来庆听到信儿,急匆匆的从屋内出来,看见全身湿透的宋绘,又返回屋里,翻找了一件新衣裳给她,“出什么事了”
“之后再细说。”宋绘套上不合身的衣裳,卷了卷长了一大截的袖口,继续道“之前我让你查了顾愈,你应知道他住在哪儿吧。”
“知道,在武德巷。”来庆急急忙忙束发,“我带您去。”
陈来庆带着宋绘抄近路去到顾愈宅邸,他上前叩门,向守门的仆从道了来意,仆从狐疑的打量了他小半晌,在瞧见站在他身后的宋绘时,闪了闪眸,道了声“稍等”。
等了莫约一柱香,门重新打开,仆从恭敬将他们领进府内。
武德巷大多是住着有着官家关系的富商,顾愈当前住着的这个宅邸前主人便是丝绸皇商程家,前些年,程家靠山因着贪污国库被流放,他们次年就因着贡布出差错被人从皇商位置拉了下来。
朝夕之间,一个红火了三代人的大家族顷刻倒塌,产业也变卖了个干净。
这个宅子辗转多人,最后不知落到哪儿去了,没想到现在竟到了顾愈手里。
宅邸有些年岁了,并不显得张扬,格局庄严,穿过两道拱门便可看见亭台楼阁,小桥池畔。
或许是因着宋绘深夜到访的原因,房舍内零零落落亮了光,光在游走,无声向着她延伸而来。
宋绘在石桥上停下,看着顾愈披着外袍,从光丛里走出来。
顾愈走到她跟前,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唇角边含着的笑意去了大半,“怎么回事”
宋绘福身,往顾愈身后的两人扫了一眼,稍作判断后,温温的弯唇,“出了些应付不了的事,所以只得觍着脸来求公子帮忙。”
宋绘面色发白,唇瓣乌青,似因为太冷,身体止不住发抖,她看上去狼狈又窘迫,但表情却出奇的平静,俏生生的立着,宛若夜里发光的星星。
顾愈不自觉的放柔音调,“你说。”
“前因后果我现在也还一头雾水,等事后弄清后再告知公子。”
“可以。”
宋绘绷紧的唇角微微放松,“我要一只船,和个可以和我串口供的船夫,越快越好。”
“一刻钟即可,不过”顾愈目光在她身上巡了一圈,“你先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说。”
“不急,我”
“按着我说的来。”
宋绘微一顿,迟疑的点了点头,“谢公子关心。”
宋绘被安置在一间干净内室里,床榻俱全,屏风后正备着沐浴要用的热水。
一个看上去莫约四十岁的妇人拿了一身干净衣裳进屋,朝宋绘福了福身,“府上没女主子,因而没小姐合适的衣裳,我拿了件老奴前月裁的新衣裳,小姐先将就片刻。”
宋绘“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