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连珩上值回国公府后,心里其实已经不气程月鸾做下的惊世骇俗之事了。
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让程月鸾去给包氏道歉,平息包氏怒气,抢救一下她的名声。
夫妻一体,程月鸾声明不好,于他也没有什么好处,传出去了,别人不止是骂程月鸾,亦会说他娶了个泼妇。
戚连珩虽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幼也读四书五经,可是正正经经参加过科举的人。
他奉行大儒之道,平日最讲究个“规矩”。
规矩不能坏,程月鸾平日孝顺,这次虽气得狠了,做事过了头,到了这会子,气也该消了,说不定都已经去过程家了。
戚连珩脸色如常地回到朝云院,甚至步子还有轻快。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条大黑狗。
朝云院干净,从不养别的活物,戚连珩猝然一见黑狗,多看了一眼。
他原是没细看,可黑与红的撞色,委实鲜明,狗脖子上带穗子的红绳,就这样闯入他的眼眸。
一人一狗对视,戚连珩刀削斧凿的脸,渐渐失去温度,他驻足在院子里,声冷如刃“程月鸾在哪里”
这一开口,仆妇全都听出不对劲,明明是晴好天气,一时间竟觉高天昏暗,大地冰封,千峰凝霜,万水渺渺,个个仿佛置身于混沌刺骨之境,大气不出,屏息愣在原地。
贾妈妈见状,小心翼翼答道“太太在屋里。”
她又注意到戚连珩腰间的红绳,再看看狗脖子,心脏几乎骤停。
啊这这这这
怎能这般辱人
可要老命了,怕是要闹出大事
戚连珩已经疾步进屋,帘子叫他打得飞起来,而程月鸾丝毫不察,正托着腮,看闲书,嗑瓜子,时笑时晃脑,哪里有丁点做错事的愧疚害怕样子
戚连珩站着,语气克制“院子里的狗,是怎么回事”
程月鸾头都不抬,“你说我的爱犬大黑”她唇边有笑意,故作无知问“它怎么了”
戚连珩容色黑沉,“你给我的配饰,也给它了”
程月鸾仰脸一笑“以后它就是我的心肝肉,一家三口,自然不能有所偏颇,你有的,它也得有。”
以后戚连珩和大黑一样,在她心里不过是一条狗。
戚连珩眉头皱着,程月鸾这是把狗当孩子看待了
她平日里一心求子,各种偏方吃了不少,却也三年未有孕,这是想孩子想疯了
他再看去时,程月鸾已低下头去翻书,眼皮子垂着,安安静静的,似乎有些落寞。
戚连珩今年弱冠,同年龄的人,孩子都会走了,加之家里长辈明里暗里催促,任谁都憋闷不过。
求子之心,他懂。
只是这也太孩子气了。
狗是狗,人是人,怎能混为一谈。
戚连珩面色不虞地坐下,胳膊搁在小几上,等程月鸾给他斟茶。
等了半晌,对面的人搂着书发笑,并未瞧见他要喝水。
丫鬟也都没在跟前伺候,戚连珩便只好自己倒了水,道“今日你去程家了”
程月鸾淡声道“没去。”
戚连珩拧紧眉毛,道“那便现在去吧。”
程月鸾“不去。”
去她肯定要去的,光把人气病了,没去亲眼看一眼,怪可惜。
但不是这么容易就去。
戚连珩将茶杯放下,不轻不重的一声,却在桌面上撞出闷闷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