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是今日她从家里特意拿出来的,从前是由芷露保管,但最近家中变动较大,她得心中有数才行。
沈容倾对未来的路想得很清楚,想要带着母亲稳妥的生活下去,就必须得摆脱南安侯府的牵制。
钱始终是横在这之间最重要的问题,沈容倾没有同魏霁开口要钱的打算,嫁过来之前,她已经将家中两间不怎么挣钱的大店铺卖了,换成了地段好些的小铺子。
余下的钱这个月底就能结清,下个月小铺子打点好了开始盈利,她们手中就不会像现在一样紧张了。如果运气好,年底的时候趁着大家置办年货,她们还可以赚上一大笔,冬天用炭的问题也可以解决,母亲的药也可以得到保障。
她算得认真,烛灯的光线照在她栀子色祥云纹的衣袖上只剩下柔和。年幼时沈容倾曾随母亲学过些算盘,如今也能用上了,还好这些年没有忘记。
唯一点遗憾,是她如今的字写得有些不稳。眼睛失去光明太多年,她虽从未放弃,但到底闭上眼睛写出来的东西是与寻常时候不同的。
毛笔蘸了墨汁在随意找来的信纸上大致记了两笔。人做事一入神便容易忘记时间,待到沈容倾反应过来时,廊间已经重新恢复了沉静。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将刚才记了数字的纸张仔细收好,又将桌上其余物品恢复原样,这才账簿重新放回到了柜子里。
耳房外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沈容倾下意识地抬眸望向窗外。
也不知那人现在究竟如何了。
静默无声的寝殿内,魏霁随意地将手轻搭在紫檀木的方桌上,凤眸微抬斜睨着,另一侧正给他诊脉的人。
江镜逸面色稍凝,闭着眼睛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半晌才开口道“我这才出了城,王爷就派人将我给叫回来了。”
魏霁不以为意,收了胳膊将玄黑色的衣袖放下,淡淡道“不是我叫的。”
江镜逸撇了撇嘴,才不信他说的话,这慎王府里能使唤的了枫澈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江镜逸一身牙白色银月纹的锦袍同魏霁常穿的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相较于魏霁此刻的低沉,他显得更放松些。
若是面对面走着,世上很少有人能将这人同传说中隐居药谷的神医联系起来,至少单论长相也与常人心中神医该有的年岁相差得太多了。
魏霁倒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脉象,薄唇微微动了动“你在城中逗留这么久做什么”
江镜逸没好气地开口“卖药。给你看病,我都是倒贴着钱的。”
魏霁可一分钱没少给过他,江镜逸这么说也不过是发发牢骚。两人是多年的挚友,江镜逸心里有气,他也是清楚的。
“说了让你休眠到冬天再醒,你偏要提前。”
魏霁捻了捻眉心,随口般应道“事情有变。这事白天你已经念叨过了。”
江镜逸心道那你有本事晚上别再把我喊回来啊,心中虽这么想,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苍白的脸色,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他也不再绕弯,直言道“没什么大问题,但也不是着了风寒所致。你肩膀中的是毒箭,我虽已替你解毒,但多少体内会有些残余,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凭你的内力完全可以克制,只是”
魏霁眼尾微挑“只是什么”
江镜逸一凛“你清楚你体内真正中的毒是什么,五年了,旁人早已送命,这些年你用内力压制着,愣是没叫新帝瞧出端倪。可两毒交汇,总会撞出点余波来。”
魏霁淡淡道“若只是余波应当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