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渊是那么的幽深,像是敛尽了世上所有的漆黑,它有如一桶沸水被巨勺搅动成旋涡,无数亡灵的魂魄在其中翻涌,它们绝望又疯狂地暴虐地往上爬,它们要爬出深渊,于是那深渊也被迫上升。
它不断地翻涌,终于,撕裂开大地,刹那间将大片灵山川河与建在上面亭台楼阁吞噬,最后一道护宗大阵如同薄纸被撕裂,无数的人影像小小蝼蚁转瞬被黑水吞噬,那深渊搅动着、搅动着,缓缓搅为一双仿似眼睛的黑色重瞳。
元景烁浑身一震,他仿佛窥到了记忆深处什么连自己都忘记的封禁,又仿佛只是在看一场光怪陆离毫无逻辑的幻梦。
他再往上踏了一步。
那黑色的深渊消失,他望见一片干涸焦褐的大地,流淌着血一样猩红的河,那血河交错,宛若将大地千刀万剐地生生割裂,突然,从那血河中扭曲出一只只奇形怪状、似人非兽的怪物。
无数斑驳的、仿佛糅杂着无数人脸与场景的色彩纠缠在它们身上,扩散、蔓延,它们爬出血河,它们爬过无尽荒芜、爬过无形的屏障,贪婪地向着仍沉浸在繁华安逸中的九州而去。
元景烁呼吸急促,他再次踏上一个台阶,血河与干涸大地扭曲为流光,眼前是万顷天穹,倒悬着一个巨大的、蜂巢般的可怖牢笼。
无数恢弘的法阵与灵光化为一重重的封禁,覆盖着牢笼的每个角落,大大小小的符咒、血禁,年代太久远已经暗淡的、半旧但仍熠熠亮着光的、崭新的散发着勃勃灵光的,让人仿佛能看见一双双手和无数的血,一代又一代、一层又一层,千年、万年,一重重地覆在那牢笼上而顺着再往里,如定海神针贯穿那牢笼的,是一柄震撼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剑。
那该是世上最强大、最稳固的牢笼,它该就这样一代代地被封印、被镇压被传承,直到天地的尽头。
元景烁往上,他想看得更真切。
可是他看见,无数亡灵魂魄咆哮,它们与那些从血河中诞生的色彩怪物冲撞在一起,在魂魄与怪物冲撞消失的瞬间化为一种铺天盖地的特殊力量,它们凝聚着、扭曲着,前仆后继地冲向那牢笼,像扑火的飞蛾,大片大片撞在爆出耀眼明光的封禁上。
那种特殊力量大片大片湮灭,但封禁的灵光也从璀璨而逐渐虚弱、暗淡,于是一层又一层的符咒、血禁卷曲着剥落,于是一重又一重的法阵与灵光支离破碎,到最后,连那柄擎天重柱的巨剑都开始颤抖。
元景烁的心骤然像是被什么狠狠攥紧,那种仿佛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一瞬间让他眼底爆发出金光。
不,不。
不能掉,不能掉
他不知道自己在喃喃着什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那把剑掉下来
他疯了似的往前冲,在足尖踏上下一个阶梯的瞬间,那柄巨剑轰然坠落,一瞬的死寂后,穹顶牢笼轰然坍塌,整个世界沦为黑暗。
元景烁眼睁睁看着天幕如同被漆黑的墨色一寸寸晕染,天地仿佛一块玩物被攥在某种意志的掌心,一个黑色的、已经不能被称为人还是虚影的生物站在那里,时光与空间在“它”周身薄纸般轻而易举地扭曲。
“它”缓缓说了什么,那声音浩荡、绵延,所过之处,山海迸裂。
元景烁只听见两个字,像是乌鸦
元景烁往上跑,死死盯着眼前斑驳的光影。
“它”缓缓抬起手,骤然从某座山峰飞去一道流光,流光疯狂地嗡鸣着,却终究只能飞到它掌心,化为一柄绛紫色的长剑,细长靡艳的剑身上,纹出一株小小的桃花。
“它”抚了抚剑,动作竟然是慈爱的,像在抚摸自己许久不见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