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下葬的前一天,叶家上下终于集合起来,商量分家的事,父亲甚至没有什么犹豫,便道“要分就分吧,你们不分出去,我也是容不下的”
说罢,便离开了。
父亲一直是个温和的人,今日能当众说出这些话,一定是在狱中大伯父他们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而毫无疑问那是针对母亲的。
家要怎么分,叶韫不感兴趣,长辈们在,这种事也轮不到她置喙。
她去了灵堂,父亲果然又坐在那里。
炎炎夏日,为了让母亲的身体保存得更久,不仅准备了各种香料,冰砖更是没断过。
扑面而来的寒意,仿佛置身冰窖。
“爹”
叶韫上前,担忧地看着父亲,不过几天时间,他头上已经斑白,形容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衰老。
他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仿佛所有生气和活力都被夺走了。
叶韫心脏不规则地跳动起来,莫名的恐慌再次漫上心尖。
“爹,弟弟还小,还需要您照顾。”
“爹,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打击。”
“爹,从今天起,您就是叶家的嫡长子,叶家需要您”
叶沛文缓缓转头,看向她,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一直忘了问,那日,你在城楼上,害怕吗”
叶韫
这么长时间,没一个人问过她看着母亲跳下城楼是什么感受,大概因为没人过问,她甚至觉得这本就该是自己默默承受的一部分,连那样的痛苦绝望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但此刻,所有的隐忍和坚强都被父亲一句话击溃。
眼泪如决堤的洪流倾泻而出,叶韫痛哭失声。
叶沛文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就像她刚出生那会儿,哄她入睡时一样。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与知如还是亲密夫妻,会一起抱着孩子哄着她玩,可这小丫头总会丢给他们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
知如总是又失落又心疼又好笑,最后也只是无奈感叹,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她说这话时,脸上更多的挂着骄傲。
这双儿女是知如留下的骨血,他当然不忍他们伤心失望。
“爹会好好的,即便为了你们,我也会好好的。”
叶韫抬头,泪眼婆娑,“这是您说的,不许耍赖”
叶沛文露出微笑,“我何曾骗过你们”
分家的结果午饭时便公布了出来。
祖母没有便宜二姨奶奶,只给了大房四品侍郎朝廷配给的,但他们这些年的私房钱私置的田产店铺可不少,祖母没有跟他们清算罢了。柳氏也是个不计脸面的,连交出来那八百两银子也冠冕堂皇地要了回去
至于想要跟着分出去的三姨奶奶,祖母给了她一栋不大不小的宅子,两间足够她养老的铺面。
三姨奶奶在祖母房外跪地叩头,祖母却没再见她一面。
当天下午,他们就搬了出去,倒不是说多迫不及待,而是玉衡公主明日就下葬,下葬后,朝廷对叶家的处罚就会下来,若到时再分家,就理不清了。
太监总管常德福过来,正好看到几辆马车从叶府离开,心下感叹,树倒猢狲散,原来叶家也不例外。
进了灵堂,上了一炷香,哭跪了好一会儿才传新帝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