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笑容渐渐僵住了,他莫名声怯了起来“就是就是你没来沧池,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来瞧瞧你。”
沧池
阿娇心下直发懵,面上却不动声色。
原来她今天答应了陪他去沧池的吗
可都入秋了,早没有红莲碧叶俯仰回风,卷舒生香的美景了。
他们还去游什么沧池啊
行吧,就当湖光十里,山色凝黛,也是一番好秋光。
可没去就没去呗,至于大半夜地来爬她的窗吗
又无聊,又怪吓人的。
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临时又不想去了,不行吗”
左右她就是三分钟热度的脾性,总是心血来潮,又临时反悔。
她本以为这个答案,足够让刘彻噢一声,说一句原来如此。
但他竟仿佛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愣了一下,笑意渐敛,然后对她缓缓摇头,认真且严肃地,“不行。”
不行
阿娇又懵又气。
凭什么不行啊
就你可以对我负约爽信啊
金屋之誓,言犹在耳呢
月色溶溶,如潺潺流水般漫淌南窗,流延开一片柔和的霜色。
她立在这光影之中,半张脸是暗的,半张脸是亮的。
似乎界限清晰,又似乎混沌一体。
唯有那一双眸子,是彻彻底底的黑白分明,宛如遥沉黑夜中熠熠荧荧的星辰。
她半阖上了眼,让厚重的乌云盖过淡薄的星光,然后笑之以鼻地反问道“我就不想去,怎么就不行呢”
这一句蛮不讲理的话,似乎把少年时候的刘彻给哽住了。
他半晌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沉默着。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中,唯闻窗外风篁啸晚。
他们两个人,一个垂眸,一个昂首。
离地也不远,伸手可及。
但却仿佛水远山长,云树遥隔。
阿娇对这种岑寂到窒息的相处方式,再熟悉不过了。
后来的她哭够了,闹够了。
后来的他也哄够了,让够了。
后来的他们,勉强见了面,便是这样相对无言,枯坐片刻。
然后,或是他借口说宣室殿还有急务,或是她揉着太阳穴佯装头疼。
再然后,彼此心下都觉得解脱般地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是不遗憾的,毕竟他们曾经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
他曾经就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的奔进椒房殿,奔进她的寝殿,拽着她的手,喃喃问她“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手滚烫,眸子亮晃晃的,整个人好像都熊熊燃烧了起来,“娇娇,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阿娇定定地看着他,又想哭又想笑。
她曾经无比真诚,无比渴望地期待过这句话。
就是现在,她也无法否认她心下有涟漪微荡。
可是,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她淡淡一笑,寥寥数言,便如一盆凉水兜头浇醒了他。
“陛下若是让臣妾再嫁,这样两相扯平后,兴许可以重新来过。”
他身上的火,眸里的光,迅速灰败了下去。
他知道,不管他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他们都不可能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