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哪怕是登上长门宫中最高处,也是望不见什么繁华市井,袅袅炊烟的。
唯有大片大片的籍田和丛生招摇的荻竹,或远或近地回应着阿娇的凝睇。
偶尔,会有觅食的飞鸟从田间振翅而出,似一缕烟云般掠过蓝天。
这便是她漫长又寂寥的冷宫生涯中,难得的鲜活画面了。
这日天气出乎寻常地晴好,又正是春光鼎盛的时候。
步廊外,庭院中,楼阁前,水榭后,俱都花团锦簇,落英缤纷。
迎面而来的风又轻又软,裹扎着馥郁蓬勃的花香,沁得人心旷神怡。
如此一路行来,当真是惬意非常。
阿娇缓缓拾阶而上,一步步登上望楼的最顶层。
风蒲猎猎,吹胀了散垂四角的羽葆流苏,也吹鼓了她的鬓发和衣袂。
凭栏远眺,风景还是昨日风景,只是那些星星点点的花树,仿佛愈发蓬盛而已。
浅粉樱花、雪白梨花、灼灼桃花、莹然杏花、冷紫玉兰,浓淡相间地氤氲成雾,如梦似幻。
一时风停,四下里阒寂无声,仿佛都能听见不远处落花软簌簌飘垂的幽微声响了。
她不自觉闭上双眼,想要感受得更确切一点。
然后
她便听到了缥缈而广远的丝竹声。
典雅纯正,宛转悠扬。
那乐声,转眼便漫涌得四面八方都是,一时间仿佛难辨音源。
但阿娇很快便笃定,这必是从顾成庙1所传过来的。
不是因为这里人烟稀少,而是因为那是武德,是宗庙雅舞2。
她缓缓睁开眼来,东向而望。
顾成庙在长门宫的东南方,相距约莫有十来里路。
算不得近,但也算不得远。
站在这里,极目远眺,能看见若隐若现的宗庙轮廓。
顾成庙偏远荒凉,刘彻从前每来祭祀,都因没有宿宫而疲于往返。
她母亲的情郎董偃听说后,便撺掇着母亲向刘彻献出母亲的私人园林长门园,希望借此宽恕他私侍太主之罪。
刘彻收到母亲的奏书后,欣然受之,并更名为长门宫,然后然后就下令把废居北宫中的她迁挪了过去。
为情郎所献的园林,却被用来幽禁自己的女儿。
想必母亲也是觉得难堪的,所以下次来看她时很有些不自在。
还是阿娇劝母亲说,或许借着祭祀能见着刘彻,才让母亲觉得好过些。
她们谁都没有想到,刘彻会一次都不来长门宫。
思及至此,阿娇心头倏然一刺,血珠立沁。
但她旋即便若无其事地轻舒了一口气,把思绪拉回到正道上来。
上巳节不是后天吗
怎么今天就在祭祀了
等等
武德
怎么会是武德呢
武德是高祖庙祭乐。是高祖四年所作,以象天下乐己行武以除乱也。
而顾成庙,当奏文帝时所作的四时者,以示天下之安和也。
盖乐己所自作,明有制也。
宗庙祭祀如此庄重严肃,断无弄错的可能。
且还不止乐曲是错的,就连时间都是错的。
怎么可能呢
唯有非常之时,才会行非常之事。
这个念头如落叶般乍一飘下,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