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坊州的日头才将暖了几日,忽得一场夜雨,春寒料峭,好似一朝回到了寒冬腊月一般,雨水打得苑中的细蕊花香落了一地。
前两日还春和日丽,眼下便冻得人摩拳擦掌。
眼下已是二更天,稻香苑内还灯火通明。伺候的丫鬟婆子齐齐侯在苑外,夜风尚有些刺骨,有人偷偷呵气搓手捂了捂冻得通红的脸。
东暖阁的内间里,烧着碳暖,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古铜色的暖炉内缓缓升起,将琉璃灯盏内的柔光映得虚无缥缈。
“老夫人,是府中照顾不周。原本想请老夫人带着云姐儿和建安侯府几位姑娘来府中好好玩上几日,却不想让洛姐儿染了风寒,这都高烧三四日了还不曾退,人都瘦了一圈。”
正在说话的华贵妇人,正是东昌侯府的侯夫人王氏。
王氏口中对其恭敬有佳的老夫人,正是建安侯府的老祖宗,谭老夫人。
谭老夫人是东昌侯的亲姑母,东昌侯与王氏唯一的女儿又嫁到了建安侯府做谭老夫人的长孙媳妇,两家的关系近得不能再近。
前几日是王氏生辰,王氏特意让东昌侯邀了谭老夫人和建安侯府的几个姑娘来侯府做客。
王氏是有私心。
王氏的长子,也就是东昌侯府的世子谭源,前年便已及冠,一直没有婚配。
朝中新帝登基两年,整顿外戚,推行新政,提拔新贵,长风国中不少世家都受了牵连。新帝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谭源的婚事又关乎着东昌侯府的未来,东昌侯和王氏不敢轻易下定论。
原本建安侯府是很好的选择,但两家已是亲近关系,无需再绑上一桩儿女婚事。
谭源的婚事,东昌侯和王氏都寄于了厚望,便尤其慎重,对外的说辞都是谭源一门心思赴在军中,想着先建功勋,再成家事,所以婚事不急在一时。
只是说辞归说辞,谭源却真是个一门心思扑在军中的。眼见谭源都满二十二了,某些方面似是还未开窍,王氏心中暗暗着急,不知往他房中塞了多少貌美的通房和丫鬟,都不好使。
王氏想起了建安侯府的六姑娘,楚洛。
楚洛是建安侯府二房的庶女,那模样生得是当真好看。当初在她跟前福了福身,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垂眸唤了一声“侯夫人”,王氏只觉半个人都酥了,更何况男子
一个长相太过惹眼侯府庶女,在谭老夫人手中也是烫手山芋。
若是嫁到一般的权贵之家,护不住,许是会惹出旁的事情,让建安侯府难堪。
但若是东昌侯府讨来做世子贵妾,倒是既留出了世子夫人的位置,还能让谭源的心收一收,再加上建安侯府的女儿也知根知底,不必多花心思,兴许还能早些抱个大胖孙子。
所以王氏也借着生辰的名义将谭源从军中招了回来。
娶妻同纳妾不同。
纳妾需得谭源自己点头。洛姐儿又是建安侯府的庶女,若是纳到府中再冷落一旁,东昌侯府也不好向建安侯府交待。
只是眼下谭源是召回来了,两人还未等见上一面,这场倒春寒一来,洛姐儿大病一场,高烧了三四日还不见退,一直在稻香苑的东暖阁里将养着。
谭源本是从军中告假了几日,今日就启程回军中了,谭源这一走,还不知何时才回来,王氏心中知晓,这纳妾之事怕是又要暂时不了了之。
眼下,当着谭老夫人的面,王氏又不好说旁的,只得先赔礼道歉。风寒可大可小,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大夫也看过了,但一连几日烧都不退,还是让王氏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