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老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即便死,也该死得其所,而非蒙冤而死。当年那狗皇帝听信奸臣之言,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老爷,就判了苏家满门抄斩,何其昏庸无道”
是啊,何其昏庸无道,只凭奸臣的一句话和两个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人证,就下令屠了忠良满门。
他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乃至苏府所有伺候的下人婢女,一个都没放过
苏砚清看着纸上那发黑干涸的血迹,只觉得浑身发冷,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捅了一刀,泛着锥心刺骨的疼。
岂知千丽句,不敌一谗言。
他不敢去想,父亲当年究竟是以何种心情写下这封血书
书案上烛火摇曳晃动。
苏砚清突然记起六岁时,苏成文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进练武场的场景。
那年正是隆冬时节,荆楚大地万里雪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海。
高大的男人站在雪地里,身着一袭文官官袍,却遥遥指着兵器架上的一杆红缨长枪对他说“为父这辈子最钦佩的人,便是昔年凭着一杆长枪名震天下的威北候,可惜你祖母不允许我去参军,非得让我中个进士,光耀苏家的门楣。”
“如今为父老了,提不起这杆枪了,苏家的门楣也不缺人光耀了,只想着能实现当年的夙愿。清儿,为父不逼你,此生只问你一次,你可愿替为父拿起这杆枪,上阵杀敌,保卫家国,做一个铁骨铮铮的沙场男儿”
那年他尚且年幼,性格又顽劣,经常在学堂上气得夫子吹胡子瞪眼。
听见父亲说能学武,不用考科举,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可男人见他兴奋地点头,并未露出笑容,反而神色变得凝重肃穆“既然你愿意,为父便要叮嘱你几句话,你要谨记于心。”
“一,我苏家儿郎不做逃兵,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你站在战场上,就绝不能后退半步。”
“二,这杆红缨枪的枪头只许对准敌人,永远不能对准大楚百姓。”
“三,有生之年,为父希望你能用它替陛下收复边疆失地,让胡人铁骑再也不敢进犯大楚江山。”
男人蹲下身,平静地和他对视“吾儿可能做到”
时隔数年,苏砚清再次想起那三句话,恍如隔世,又觉得无比讽刺和悲凉。
谁能想到,后来苏家被斩首之日,也是在隆冬时节的大雪天。
苍穹之上大雪纷飞,闹市的断头台前,却是血流成河。
刽子手手起刀落,数百颗人头落地,上至皓首老人,下至垂髫小儿,无一人幸免,无头尸体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听闻那日城中的满地白雪被血染得殷红,刺鼻浓重的血腥气弥漫了整整半个月才散去。
而那些被父亲护着的百姓,眼睁睁看着他被斩首,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曾说过
无边的静夜里,清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书房内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苏砚清闭了闭眼,手中死死攥紧那封血书,眉宇间恨意翻涌,喉头随即涌上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倘若时光可以倒转,他真想回到过去,去问问那个当年被关在牢里的男人。
效忠这样一位帝王,拼死护着这满城百姓,却落得如此结局。
可悔
次日,楚蓁同林博远辞了行,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