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也是去了才知道,这广云楼说是舞坊,其实去过几次的人都知道里面的门道,知道这里明为舞坊,实为青楼。只不过广云楼没有明目张胆做皮肉生意,全都是些雅妓。
裴承翊见到阿谣的时候,就是她第一回被林妈妈逼着去侍奉客人的时候。
他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那双眼睛,先是觉得很熟悉,不过很快这种熟悉的感觉就被另一种感觉取代,因为那双眼睛太晶亮清澈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鬼使神差溺在那水泽中了。
他起初并没太过在意,可是后来,她拒不接客,被林妈妈拿着藤条打得身上红痕累累。小姑娘不知道是怎么到门口,那时她紧紧攥着他的袖口,泪眼婆娑,连声哀求“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吧”
声音听起来羸羸弱弱,好像下一瞬就要没了气儿似的。
那一刻,从来冷心冷情的太子爷,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鬼使神差般地,就替她赎了身,领着人回了东宫。
她算半个青楼女子,出身不好。
为着这事,他还被皇后重重责罚了一通。
心思渐渐回笼,记忆中娇俏白皙的小姑娘与身侧的人缓缓重合,裴承翊伸出手,很自然地揉揉她软软的发丝,说道
“过来。”
似乎是在委婉的宣告,她是他的。
私有物。
只能是他的。
阿谣紧跟着裴承翊,在他的身侧落了座。在席这众人,皆是锦衣玉带,想来都是皇亲贵胄,而这偌大的宴厅里,她就只认识裴承翊一个人,也只能跟着他。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初见那日在广云楼门口,孤独无助的她抓住裴承翊袖口的那一刻。
那时她觉得他就是汪洋大海中唯一的一处孤岛,而她是飘零的浮萍,飘摇半生,才在他这里得到了求救的机会。
阿谣不知道就在刚刚,裴承翊也和她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段往事。她只知道,原来他们两个的孽缘,从她第一次看他的那一眼,从她抓住他衣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她面上没有什么神情,正是怔怔出神,百无聊赖之时,门口却又传来了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门口的人还没迈进门槛,就笑着说
“各位殿下都在,看来是宜然来得巧了。”
秦宜然她也来了。
大燕自来民风开化,闺秀们赴酒宴也是常有的事儿,更何况秦宜然母家与皇后甚为亲近,从小就常常在宫中,跟这些皇子们熟得很。她来了本不值得惊讶,值得惊讶的是,在场那么多人,秦宜然一露面就精准地将眼神落到阿谣脸上。
她的眼神看似缓和友好,可是这一眼,叫阿谣一下子就觉出一种轻蔑,还有不屑。
阿谣不欲与秦宜然有什么交流,是以,当下便转过脸,看着面前的小案。为着压住心中的情绪,她一把端起小案上摆着的杯子,准备喝一口水。
“咳咳咳咳,咳”
听到阿谣的咳声,裴承翊偏过头来问
“怎么了”
阿谣捂着唇,白皙的小脸因为这一阵干咳红了起来,她看着手中的杯子,喃喃着
“妾、妾身”
身边的那人瞬间了然,他端了茶碗搁在她面前,颇有些无奈地指了指她刚刚喝的东西
“越发傻了,这是酒。”
还喝得那么猛。
大约是思及此,从来不会照顾人的太子爷还十分好心地一下下替她拍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