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和赫连广甫见面,彼此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耳房。
李娘子刚篦完头,长发还披在肩头,上披着件雪白羊毛半臂,下穿如意万寿纹长裙,正和春天、仙仙坐在炕头写写画画。陆明月走进去,笑语盈盈“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几人正在剪贴窗户的窗花儿,春天素白的手捏着小毫笔俯在桌上描花样,仙仙正在动剪子,李娘子笑道“今日里精神好些,想着把往年那些花样儿拿出来描几幅贴窗上,哪里想几个人谁也不肯让我动手,只许我在旁看着。”
“这些都是家中小女儿们做的,哪里劳主母动手了。”她拢住李娘子一把长发,忽觉手中长发发量堪堪不过一指圈“正好,我替你梳个登高髻,步步高升好过年。”李娘子摇摇头“我这头发越来越少,怕是梳不上高髻的。”
“我的手艺,你还不信么”
“是,你向来心灵手巧,什么东西拿在你手里,就没有翻不出花样的。”
当下陆明月兴起,差使嘉言去厨里打盆热水,唤长留去搬他娘的妆奁盒,自己把李娘子拉在软垫上,把那桂花头油,胭脂水粉,口脂首饰一一摆出,就要一番大动作。
“哎哟,不成,这是把我当花瓶用了么。”
“成不成,那是大家说了算,等把李渭请出来瞧瞧,还不得看傻了眼。”
“大爷不是这样的人。”李娘子笑喘的一丝力气也无,只得任由陆明月摆布,一时妆成,李娘子蜡黄无光的脸色也掩盖在鲜妍的脂粉下,发白的唇嫣红喜人,眼角的细纹也被抚平,发髻高耸,钗环叮当,哪里有个病人憔悴模样。
“你呀,就是平日里太素净了,这样好好装扮起来,岂不是个好模样。”
“你可别折煞我,我自己长什么样,自己还不晓得么。”
身旁几个大小孩子都笑着说好看,李娘子此时对镜一瞧,也觉得比平日模样顺眼百倍,又瞧见身边替她贴鬓花的春天,面容如玉,眉眼如漆,更觉得青春可贵,时间无情,转念一想自己这半生,身不由己,时时受苦,也不知还剩下多少时日,不禁悲从中来。
李渭和赫连广听见侧室一片喧笑,从耳房出来。两个男人一个疏离冷淡,一个端方温厚,不解问道“说什么有趣事情,开心成这模样。”
“好看吗”陆明月笑嘻嘻问。
赫连广被她这笑容轻轻蛰了下。
李渭尚未反应过来,却在某种感觉下迫使自己点头说道“好看。”而后看着大家簇拥着李娘子,才意识到自己妻子有些不一样,他诚实的道“很久没有看见云姐这样了,很好看。” 自他从小到大,云姐一直就是病着,脸色苍白,神情委顿,鲜少有正常人那种健康红润的气色。
屋内明亮温暖,酒肉香气扑鼻,男女老少坐定时,阿黄贴着门窗汪汪的叫起来,原来风雪又至,沙沙的拍打着门牖,万家灯火,小小的,都在雪的怀抱中。
人人都端着酒杯说祝词。
“日日是今日,年年如此。”
“阖家团圆。”
“身体康健。”
“学问长进。”
“酒足饭饱。”
众人哄堂大笑,夹菜喝酒,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饭后妇人收拾厅堂,男人喝过几盏酒,孩子吃过饴糖,听窗外风雪之声越来越低,陆明月拢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