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很少有这种堪称奢侈的宁静。自从结束了中国,我的身体越发糟糕,常常疼痛,神经疼,偏头疼,眼睛疼,胃疼,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借着难得的宁静,我出神而好奇地望着窗外的一切。
这时候,从方才开始便默默陪伴在我身边的后辈出声询问道,“芥川先生,您是想要去对面那家酒吧看看吗不过,不过,也只能看看,宽先生和我说了,一点酒都不能喝”
我心知他定是误会了,却并不解释。而且,为了逗这个过分聪明稳重的后辈,我特意在他面前晃了晃香烟。
先前已经说了,宽以为了我身体健康的名义没收了我的一切香烟。不过这难不倒我,在某次宴会上,我认识了佐藤,顺便结识了名叫津岛修治的小辈。
自初次见面,我便发现他对我有种惊人的纵容感。再之后,因缘巧合下,宽找了他当我养病时期的文友,我则付给他每月二十日元的薪资。
这是桩皆大欢喜的买卖。
我休养时不至于那么无趣,而他刚好被赶出家门,又不愿回青森向父兄低头,这笔薪资对他来说无疑解了燃眉之急。
自那以后,我就堪称邪恶地利用这份纵容从他那里搞了不少好东西。
宽和夏目老师绝对禁止的好东西。
杜松子酒啊、肯特烟啊、理论上的禁书啊诸如此类的东西。
顺便一提,我特意晃的香烟就是哄他为我买的。也就是说那是罪证,是他一开始就违抗了宽的嘱咐、站在我这一边的罪证。
那鬓发蜷曲的漂亮少年果然露出令我期待的神情,明明平日里脸板得像富士山,偶尔还会喷发下黑泥,这会儿却全然不见那股抑郁,而是露出一副腼腆而难为情的神色。
“芥川先生您绝对是故意的吧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我继续逗弄他,慢吞吞念出一系列他为我“偷渡”而来的香烟。
他顿时露出更加羞窘的神情,“芥川先生第一天见面时真不该听信你的哭诉给你买肯特总之喝酒绝对不可以”
他站在侧旁,推着带有轮子的藤椅,将我带离窗边,送到了室内。其间,那种忿忿然、生机勃勃的,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的模样让我忍不住会心一笑。
“你现在这样不很好吗”
“什么样”
“这样发自内心的、不是初见时那种为了讨好他人、哗众取宠的笑。”
“因为是对着芥川先生你啊。”他笑嘻嘻嘟囔了几句。
我自顾自说,“等我走后,回青森也要这样。”
津岛顿时不笑了。他的神情变得僵硬,不客气地讲,有点像被戳穿把戏后难堪的小丑。
我把手贴在他的手背上,试图劝慰他。他却被烫着一般,立刻抽回了手,人也绕到藤椅后面,不再和我对视、说话。
等到了屋内,他殷勤极了,为我倒一杯热茶、又关上透着冷气的窗户,忙活半天后,这才又走到我跟前,半蹲着,将头枕到我的膝盖上,倔强又执拗地说。
“芥川先生要活到九十九岁啊。”
我晃了会神,才突然明白,他这是在回答先前那个关于笑、关于让他回青森的冒昧要求。
我很想答应他。然而疾病在折磨着、在焚烧着我的灵魂,何况,我的年纪比他大了几岁,注定要走在他前面。
我知道,自己已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