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灯笼,我独自拂开歪垂遮路的细竹枝,撩起裙子就往竹林里钻去。大概是极黑,能隐隐看到一丝光亮,穿透新松的泥土,我走过去细瞧,才发现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宫人,竟然在林子里偷埋了一颗夜明珠。
我探出两颗手指将它挖出,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夜明珠极小,夹在两指中间,尚不及一个指甲盖大小。
不知是进贡的边角料,还是宫人无意摔碎的罪证,不过总是个大胆的。
心头好笑一会,我又将夜明珠埋回去,这一回挖得深了一些,盖上土后,一点光也漏不出来。
或许是做了好事,我周围找一圈,一下发现了许多块石片,形状生得都好,一看便是打水漂的利器。
见猎心喜,干脆一个都没有放过,拿着绢帕将它们包起。我站起身,心头却忽然掠过一丝古怪或许竹林里,不该有这么多恰好的石片。
不动声色地,我站直身体,只当真的满载而归,将包好的石片挂在灯笼上,然后慢慢退出竹林。
他在这里。或许不那么近,或许他已渐渐可以断开与这颗心的联系,但他就在这里。
我一下没了心情。
再到湖边,只装作一无所觉,一下一下把捡来的石片打飞。心里却只当是在打他,最好是一片一片剐过去,把他狠狠杀一次才能畅快。
反正也死不了,说是神仙嘛。
我不喜欢被玩弄于鼓掌的感觉,更不高兴被欺骗、被凌驾,从前到现在,一直都不喜欢。
我只是最普通的人,会猜疑会谎言,爱甜言蜜语,会迷失于掌控、征服一切的权力。
道理听懂不会,仙缘遇见也抓不住,我从来是一个俗人。臣服在所有的欲望与癖嗜,所以,即便无意经过的光阴也能轻易改变我
而他,真是处处克我。
手上还剩下最后一块石片,我扣着它在掌心转了一圈,兀自发了一会呆。
“县主。”
我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光源太多,郁郁葱葱的树影下,层层叠叠几重,拉出或太长或太矮、或太胖或太瘦的数道身影。正对上影子主人,却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恰到好处。
月下看人最美,尤其是这样玉树临风的翩翩年少。
我辨了一会,虽较几年前有些变化,但终归还是一个模子,于是很快便认出了来人。
毕竟是前夫给我这辈子亲手选的丈夫,印象着实深刻。
于是假惺惺地惊讶道
“阁下是”
另一头,隔水戏台。
被自家太子丢下的司命一面凌波踏浪,一面暗自跟唱,看得十分入迷。须臾,脚下传来动静,原是一条小锦鲤钻出来水面,顶了顶神仙的脚跟。
司命低头,难以按捺住自己的兴奋之情,蹲下来圈着鱼就开始说话
“小鱼啊小鱼,我这也亲手排过不少人世命运,竟不知人的命数竟可以曲折离奇到这种程度,精彩精彩啊”
“还有这情吧,月老那一根红线拉的,缘是有缘了,心也拉着动了。但这情生得却不及这戏里层层叠叠,峰回路转太直白,太强求,太枯燥了,不好不好”
“还有你说这赵姑娘吧,她怎么就这么会呢”司命揪住想要逃跑的鱼脖子,“我听说,那时候还是她撩拨得太子,听竹丰说的那些,可太有意思了。恨不能时光回溯,亲眼去看一看”
“或者你说,要这事能轮到我一次也行啊。”司命异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