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得豆凝视沈一杠有一会儿了。
他沉静回望,半晌,在她床榻边缘坐了下来“我看着你睡。”
姜得豆抱着被子,往床内挪了挪,外侧空出好大一块儿床位。
“一起好吗”
沈一杠默,蹙了蹙眉,黑眸幽深不见底。
有审视的意味,但并不凌厉。
姜得豆抿抿唇,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指尖爬上他的衣领,触手之处寒气森森,他洗漱过了也换了衣服,却仍是一身的雪虐风饕。
她眼尾发红。
可以想象他灾区一行有多艰辛。
她的手颤了颤。
沈一杠垂眸,扫向她扶他襟口的手,纤细白润,在烛火下反着莹润的珠光。
姜得豆顿住。
他在让她放开他,她思索一瞬,手抽离回来,顿一顿,攀上他的手臂。
手下的身躯僵硬了一瞬,他抬眸,眼神追过来,威压漫溢。
她眼神闪了闪。
目光扫过他的脸,常日的奔波,眼下发青,倦容明显。
那么疲乏的一张脸,她和烟雨却都没发现,他的疲倦全被掩饰在了汹涌刚劲的戾气之下。
姜得豆向下拽了一拽。
这次没有问他,而是说“干爷,一起睡。”
她力气不大。
手臂缠上他的,柳枝一样柔韧,他只需轻轻一挣便可推开,他望着她那双纯净期待的眼,思量了一瞬,随着她的力度,缓缓躺了下去。
羊绒做成的铺子。
一躺下来便陷了进去,上面还残留着她留下来的温度,柔软暖和。
她无声一笑。
生怕他反悔,快速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她压了压背角,让他盖得更舒服一些。
她侧躺下来。
手臂搭在他胸前的棉被上,轻轻地、缓慢地、有节奏地拍打着。
像秋实哄她睡觉那样。
“”
她竟是在哄他入睡。
烛火渐渐熄灭。
室外暮色苍茫,室内炭火闪烁。
姜得豆借着微弱的炭火火花,细细打量沈一杠。
他的脸离她不过一尺,长睫紧闭,呼吸渐稳。
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被子传到她手上,还是有些凉,但没有冷得那么吓人了。
见他时,她扑进他怀里。
瞬时染上一身的风雪。
他身上的甲片冰冷生硬,刮得她有些疼,手环上他的腰,惊觉他的身体和铁甲一样,没有一丝温度,手下肌肉澎张坚硬。
烟雨说过,他是个文质到有些孱弱的人。
可现在。
她触摸到的手臂、腰部皆是苍劲有力的肌肉,线条明朗,手上有薄薄的茧和许许多多的伤痕,深浅不一,有新有旧。
短短数月,磨砺出钢筋铁骨。
她曾问他身上还有哪里伤到。
他平静地说无碍。
丝毫不提过往艰辛。
她盯他良久,忽然不怕他了。
她凑近他一点,一手搭在被子外轻轻拍打着他,一手缩在被内抱着他的手腕,就着他平稳规律的呼吸声,慢慢睡了。
放置在被子外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黑暗中。
沈一杠睁开了眼。
轻手轻脚捧起她的手,一点点放进了被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