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非拂去石台上的落花,无声盘坐下来,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副茶具,又取出一个小坛子。
罗慈屈腿侧卧起来,撑着头好奇道“这是什么”
拭非打开坛子,取了一瓢出来,道“今年的初雪。”
罗慈愣了愣,接着贼笑起来,边笑边说“哦,你早就等着我来了是吧”
拭非被戳破了也不恼,只安静烹雪煮茶,行云流水的动作间带着闲适意味。
罗慈看着看着,好像有一只手抚平了他体内永远也无法平息的暴虐,内心逐渐平和下来。
山间寂静,两人一时无话,只听山风簌簌吹动花树,迎面吹来一阵梅香扑鼻,暗香幽幽,缥缈而清冷。
罗慈突然有些好笑地想到,小和尚在林子里住了这么多年,身上大概是被腌入味儿了吧。
和尚端坐在那儿,像一只敛翅歇息的白鹤。他只垂眸专注于手上工夫,片刻后,推了一盏袅袅清窕的茶过来。
茶水颜色很浅,清澈见底。罗慈端起茶盏嗅了嗅,仰头一饮而尽,赞道“好茶”
拭非并不对他牛嚼牡丹的行径发表任何看法,拿过茶盏洗了洗放到一边,端起自己的那杯慢慢细品。
罗慈自顾拎起酒坛拍掉封泥,就着坛口仰头灌了一大口,畅快道“舒服”
他们二人,一人饮酒一人品茶,并不需要多说什么,竟也十分和谐。
一坛子照月白并没有多少,按罗慈这么豪放的喝法,没几口就见了底。他往嘴里倒干净最后几滴酒液,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唇,枕在空酒坛上,看他的小和尚。
看着看着,便慢慢阖上眼。
可能是照月白太醉人,也可能是周围的环境太宁谧,他居然睡着了。
而且做了个梦。
罗慈梦见自己坐在屋脊上,漫天焰火盛放,照亮了半座城的夜空,不远处有小桥流水,桥边柳树下站着欢声笑语的人群,水面上漂浮着一盏盏纸船,当中点着烛火,悠悠点亮了一整条长河。
他身边坐着十几岁的小和尚,少年人玉骨天成,长得像尊精致细白的瓷偶,却微皱着眉,两枚眼珠映着底下的人间烟火,有些怔怔。
罗慈不愿看他不开心的模样,开口唤道“小和尚。”
拭非偏头看向他,他们头顶炸开好大一朵焰火,斑斓色彩落在拭非的脸上,灼艳得令人怦然心动。
罗慈像着了魔似地控制不住自己,倾身靠过去。
拭非没动,安静地望着他。
就在他即将吻上那双色泽浅淡的嘴唇时,拭非的身体突然向后倒去。
罗慈连忙接住,却发现小和尚的七窍都流出血来,细细血线沿着瓷白的皮肤蜿蜒流下,像朱笔割裂了画布。
小和尚闭着眼睛,气息断绝。
“拭非”
罗慈慌乱起来,用衣袖去擦他脸上的血,可血迹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直到那张琼花般的脸彻底化成一团血水,他的怀里只剩下一件血迹斑斑的僧袍。
罗慈抱着那件僧袍,茫然地抬头四顾,只见雕梁画栋分崩离析,血河湍流,白骨为舟,八百万人跪伏岸边,神情虔诚如敬神佛,却浑然不知自己全身血肉尽数融化,正源源不断地汇入血河之中。
当最后一个人也将自己献祭出去后,血河已化为无边血海,恍如鬼哭地狱。
地狱之中缓缓站起一个人,毫无生气地垂着头,那人是
“罗慈”
恍惚有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