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意外的是,经过坐堂大夫的诊断,红娘竟是没有大碍,只是手脚血淤红肿得厉害,内腑也并没有出血,若是今晚没有发烧,好好将养将养,还是能救回来的。
宋和锦带红娘来的这间药店是西街有名的老店,门口额匾上书“悬壶济世”四个大字,屋内装潢瞧着很是老旧,来来往往的病人却不少,多是身着补丁短打的农家人,煎药的药童们在家属和病人中间来回穿梭,哪怕处在悲苦的人群之中,依然鲜活得像是清晨枝头蹦跳着的小麻雀。
宋和锦原先担心自己身体问题,想要寻想中药调养调养,在茶楼找到工作的第一天,就向周围的人打听哪里有比较好的大夫,热心的店小二像他推荐了西街的这间,言是价钱公道,并不看病人出身,遇到些穷苦人家来看病,有时候甚至连药费都不收。
宋和锦半信半疑,在他前世,哪里有这样的医馆药店反正他从没有遇到,那些他进去的药店,个个导购员笑得像朵花似的,全然不管顾客的实际需求,变着法地向顾客推销商品,哪种贵推销哪种,连夸带威胁,仿佛进去的人不买就是自己的不对。
不过等宋和锦来到这间“悬壶济世”以后,对药店的固有印象便改观了,坐堂的大夫是一对父子,俱是身条清瘦的体型,他们穿着一袭灰色长衫,眼梢眉间平静和善,待病人亲切而和善,若不是看他们把脉的手,倒更像是读书人多些,很是具有读书人的风骨。
宋和锦把红娘买下来,不过是出于恻隐之心,如今知道能救下来,如何安置她却成了个问题。
带回宋家是不可能的,对于处于贱籍的红娘来说,宋家人随时可以打杀发卖她而无惧任何责难,送她回宋家无异于送她进龙潭虎穴。
但是在外面,宋和锦并没有什么熟悉的人,他也没有更多的钱可以租个院子给红娘住,况且红娘现在身上有伤,还需有人照顾才行。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来。
高个汉子还有那家他救了的人。
他们那群人应是住在一起的。
索性红娘的药还在煎着,宋和锦悄悄塞给一个头大的药童两文钱,拜托他给自己看顾红娘一会,暂时把红娘放在医馆,去码头找高个汉子去了。
旭日初升,金色的阳光随着荡漾的水波晃荡,三艘大船停靠在码头不远处,甲板上人头攒动,搭着汗巾的苦力们成群赤足走过木板,扛着货物两头有序快速来回。
宋和锦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高个汉子,在一众身板敦实矮小的苦力中,高个汉子的身高让他鹤立鸡群,很是显眼,一眼就会被他吸引。
甲板湿滑,宋和锦很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找到高个汉子,待对方引见王大家的之后,直接言明来意。
王大家的名为王铁柱,去岁携妻带子自西北逃荒至京城,与家乡出来的一众谋生兄弟们租住在城西最便宜的那片住宅里,七八个兄弟合租一个小院,小院不大,三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月房租便要七百文钱,王铁柱夫妻分得一个房间,两夫妻并一儿住在最小的一个房间里,自然很是逼仄狭窄,闻言便有些为难。
宋和锦听完他们的话,沉吟片刻,道“你们那里可有多余房间,我可租下来。另给三十文钱煮食费,只拜托诸位为我看顾一二,不叫他人骚扰即可。不瞒两位大哥,我这表姐也是个苦命人,自小便嫁与他人做童养媳,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丈夫却不幸病逝,婆母要将她嫁人,她言要为丈夫守节,不肯再嫁,便遭到婆家人毒打,差点儿连命都丢掉,此等贞节女子,我作为远方亲戚,知道了断然不能见死不救,可惜我家家规甚严,不肯容我收留,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