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随看向端坐小凳子的姬朝安,见他小小年纪,仪态一丝不苟,在公差环绕中依然神色从容,丝毫不露寻常小童会有的怯色,似是经历了大场面的。
再想起其父母之事,不由心中微微发酸,可不就是经历了大场面的。
于是视线愈发柔和,说道“我当年进京赶考,同窗都说,在永诚书铺买书可以讨个吉利,历代状元都是在永诚买过书的。我不能免俗,自然也买过一本,可不就中了。”
姬朝安笑着拱拱手“是大人才学出众。”
孔随道“下一个案子是打人岂有此理天子教化下,竟然殴打幼童朝安,你放心,本官一定给你讨个公道。将人犯带上来”
姬朝安面露尴尬,高个巡捕就在孔随身边,禀道“大人,堂外候着的是苦主。”
孔随一怔。
姬朝安只得道“大人,草民确实动了手,只因这位大哥无缘无故往我家中硬闯,草民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怎么就”
孔随冷笑一声,“那奸商垂涎你家房子,行事未免太张狂,这事他做得出来放心,此事我来处置。”
遂命人将那名叫朱大的长随带了上来。
朱大果然张口就喊冤,说姬朝安骤然发难、出手伤人。
孔随命二人并排站,姬朝安生得瘦弱矮小,伶伶仃仃站在堂上,发髻束得齐整,衣衫破旧却也整洁,个头只到朱大腰高。
孔随便失笑,摇了摇头道“真假姑且不论,洛京十二里,所辖羽民百万,本官忝为其一,在任三年,见识到底还是少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被不及身高一半的小子给打了,还闹上了公堂,这倒是桩奇事。”
朱大脸色涨红,说道“我、草民正是轻视了这小孩,以致遭遇飞来横祸。”
孔随又问一旁的大夫“他伤势如何”
大夫说道“禀大人,不过些微皮外伤,鼻血止住,就算好了。些许淤肿,不碍事的。”
孔随又传证人,余氏上堂,仍是添油加醋,将姬朝安形容得要多顽劣有多顽劣。
姬朝安一脸戚色,低声道“马二婶,我不该不让阿烁到家里来玩,可这事不过是我们两个小孩赌气,你何至于恨得要冤枉我”
余氏怒道“哪有此事”
姬朝安道“街坊邻里皆可作证,往常你家阿烁常来我家,前些日子我同他拌了几句嘴,我叫他不许再来,他便不曾来过了。”
余氏两眼一横,尖声道“我犯得着为这点事冤枉你阿烁是自己不愿去找你的你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我儿子肯去找你是你的福气”
孔随喝着新泡的雀舌,心不在焉听他们争吵,有一名差役从后堂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朱衡招了,房契是马老二给他的。”
他眯了眼,打断余氏的喋喋不休,问道“余氏,马老二是你什么人”
余氏愣了愣,不知道怎么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只得回道“是、是我丈夫。”
孔随冷笑“原来如此。你们两户人家勾结起来欺压孤幼,在公堂颠倒黑白、诬陷良民,拿本官当傻子耍来人,去将马老二拿来”
高个巡捕一并承下了此事,抬腿就往堂外走。
又道“朱大、余氏,助纣为虐,伪造证词,拖下去,朱大二十板,余氏十五板。给我打实了,好好长个记性。”
二人连声哭嚎求饶,仍是被衙役七手八脚拖了下去,就在里正府大门内的院子受刑。
余氏脸色惨白,不懂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受罚,自己丈夫也被捉了起来,尖声哭喊着,被差役拖到院子里压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