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开儿子的心结,杨司军想过很多办法。但是没用。杨屹之在亲友面前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大家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杨司军努力了一年,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对幼子的疼惜占了上风,她送杨屹之去绍安城,远离血尸满地的嘉偃关。
那时正是盛夏,夜间雷电交加。温城主家的小儿子怯生生敲开他的房门,细声细气说“我怕打雷,屹之哥哥,你能不能陪我”
杨屹之说“打雷有什么好怕的”
那天晚上,杨屹之陪着年纪小小的温颜,讲故事,唱童谣。窗外风雷犹如妖兽低吼,他仿佛真的不怕了。
从那之后,楼孤寒和温颜一样,学会了在杨屹之面前示弱。
他们把自己放到弱者的位置,等待逞强的少年,为了保护他们,慢慢走到他们身前。
“他们都是好孩子,很好很好的孩子。”
慕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沈元沉默。
慕夫人口中的那个人,和他印象中的人,相差太大。
湘人胡说八道的本事真高。
慕夫人不知他心中所想,算了算时间,去小厨房看看药汤火候怎么样。
沈元独自站在掩雨廊下,远眺满山翠色。
不多时,病重的小少年自长廊另一头行来。
楼孤寒见到沈元,松了一口气。还好,想象中慕姨嘘寒问暖沈元横眉冷目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他有些体虚腿软,毫无心理障碍说“我没力气了。”
沈元忽然想到慕夫人说,这孩子常常在杨屹之面前示弱,明明胆子大的很,只要杨屹之怕,他偏说自己更怕。
他病了累了都是默默撑过去,只有安慰对方才会说自己不行。
于是沈元道“我没事。”
楼孤寒我知道啊,有事的是我啊
沈元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明显不肯扶他。
楼孤寒扶着栏杆病歪歪走了几步,转头一看,沈元还是一脸冷漠。
多好的攒能量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楼孤寒叹气,强撑着打起精神,赶回房间歇息。
落在沈元眼中,无疑成了“实际不需要帮忙但是莫名其妙黏着他”的明证。
回到弟子居的时候,楼孤寒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了,凭借习惯换了一床被褥,迷迷糊糊躺上软榻。
房门“吱呀”推开。
他勉力睁开眼睛,好一会才看清床边站着的是谁,哑着嗓子问“你来干什么”
沈元道“陪你。”
“不用”
楼孤寒吓得一个激灵。
沈元道“昨晚不是要我守着你么”
楼孤寒道“昨天是昨天,今天不用”
昨天他清醒着,有自保之力,与沈元同床共枕也不怕的。现在不一样,他病得神志昏沉,哪敢让一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陪在身边。
不管他怎么拒绝,沈元硬要留下。还摸走了枕下藏的匕首,原因是“利器,病人不能碰”。
这下一点安全感都没了。
楼孤寒木然睁大眼睛,忽略身体和精神极度的疲惫,倾听四周每一丝扭曲细小的声音。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温热的躯体接近软榻,与他并肩躺下来。
有些失真的嗓音飘飘渺渺落近耳畔
“别怕,我不杀你。”
楼孤寒我现在很想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