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熬了二十四小时,但她精神依旧很好,面上看不出倦意,接班的同事是跟了她三年的学生,拿了支笔来记重点,头也不抬的跟她开玩笑。
“您每回值夜,第二天白班至少都能太平一半。”小朋友运笔如飞,写完最后一笔,顿了顿,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面色。“您真不打算休息休息”
陈秀兰哭笑不得。
她今年还没过五十,但在普通人的观念里,是应该开始准备退休的年纪,再加上她十来年前就已经稳坐三线,按理来说根本不用再值夜,只是年轻那会儿觉得异人身体素质各方面都比普通人强,多担待点累活儿也理所应当,所以排班表上名字一直没撤下来过,哪怕前两年岁数到了,也就是从一周一班换成了两周一班科里对此有不少猜测,听起来最靠谱的那个是猜家庭关系不和谐,为此老领导还专门找她谈过话,旁敲侧击地表示如果有相关意愿,可以就近给申请一套职工住房。
真实原因说出来就未免光伟正得太讨人嫌,陈秀兰笑了笑,旋开保温杯呷了口茶。
“我这不就回去休息了”她也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瞥见学生脸上露出点不赞同的神色,笑着摆了摆手。“行啦,我就是闲不住,真累了想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们成天净瞎操心。”
泡了一夜的茶有点太浓了,陈秀兰沾了一口就停住,又嘱咐道。
“我还有台手术,早上都在,有什么问题可以来a06找我。”
“又是急诊”小朋友反应很快地问了一句。
全骨科都知道陈教授有个特殊习惯,但凡接到急诊,手术室十有八九会约三楼a06学医的人天天直面生死,在细枝末节的地方有点小迷信也无伤大雅,久而久之,除非实在没地方,底下人都习惯避开a06干活。
虽然实际情况并不是他们想的这样,不过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陈秀兰默认了这一说法。
她有心再说几句场面话圆一圆,未及开口,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于是扬声说了句请进,门被缓缓推开,在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前,陈秀兰先瞥见了熟悉的白色衣角。
乍一看,还当是哪个科室刚下夜班的新人。
门后站着的小姑娘跟两年前来实习那会儿没多大差别,披着白大褂,长发束在脑后,单手插兜,眉眼间露出一点漫不经心的桀骜神色只不过这回她脸上还带些一夜未睡的憔悴,这份憔悴多少弱化了她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冷淡气质,让人突然之间就意识到,这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女孩儿。
至少还留在办公室的学生就明显被杀了一下。
陈芫也短暂地愣在了原地。
太久没进医院实习,她都忘了这个点是交班时间,是以也没预料到办公室里还会有别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进屋还是该关门,倚在门口叫了声小姑姑,眼神询问性地飘了过去。
陈秀兰上下打量了一轮,发现除了衣服有点凌乱,侄女周身并没见有什么受伤的痕迹,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到,路上没堵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故意抬高了点音量,年轻医生骤然回魂,极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退场,擦肩而过的时候,笑着跟陈芫打了声招呼。
陈芫礼貌地回点了下头。
以前来实习的时候确实是见过面的,不过算不上熟,她踏进一步,反身关上门,又在门口多停了半秒,这才慢吞吞地回道。
“没,还超了点速,怕赶不及、”陈芫眼风扫过墙上挂的那块四字匾,顿了顿,熟门熟路地开了冰箱。“您先饶我两罐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