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娑忙里偷闲,跑马归来,在宫门前下了马,还没收起马鞭,被几个一脸颓丧的年轻官员堵了个正着。
“这是怎么了”
毕娑拍落肩头杏花,问。
官员们让开路,有气无力地答“征粮那头出了点乱子王召我们过来问话”
毕娑皱眉,抬步往里走。
越往里走,气氛越压抑,来往的官员、侍者、近卫一个个低垂着头,脚步匆匆,神色严肃。
毕娑叫住一个路过的近卫,朝大殿的方向努努嘴“出什么事了”
近卫小声道“听说是为了征粮的事起了冲突地方官派了骑兵镇压王今天一直在召见朝官膳食都是在内殿吃的”
毕娑听得心惊肉跳,征粮之前罗伽下过几道诏书叮嘱官员按条令办事,现在居然闹出这样的事,必然是有官员阳奉阴违,其中还牵扯到驻扎地方的骑兵,难怪刚才碰见的几个官员个个一脸如丧考妣,他们是主官。
要不要去劝劝罗伽帮其他人打个圆场
毕娑犹豫了片刻,想起自己今天趁着差事出城野了半天,有玩忽职守的嫌疑,这会儿进去,不正是自投罗网么
他脚下打了个转儿,找到缘觉,问“王后回来了吗”
缘觉摇摇头“上封信里说,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毕娑忍不住龇牙。
文昭公主和罗伽成婚快一年了,公主不喜欢幽居深宫,经常率众外出在各部落之中,带着部曲出嫁的公主往往地位崇高,可以进一步培养自己的势力,乃至于和丈夫共享权力,甚而可以吞并部落,王庭不像中原礼教森严,文昭公主率众外出,并不算出格,加上罗伽对她极为尊重,王庭朝臣不敢非议,毕娑更不会对此不满。
毕娑忍不住龇牙的原因是李瑶英不守信用
说好月初回来,听缘觉说罗伽连礼物都准备好了,结果只等到一封急信王后有事耽搁了,归期推迟。
罗伽看过信后,没有说什么,写了回信“春日水涨,马道泥泞,不必急着赶路”
毕娑心虚,不敢去见罗伽,心里暗暗嘀咕如果瑶英在宫里就好了,可以先请她去劝解罗伽。
还没嘀咕完,那头近卫找了过来罗伽今天已经宣召过毕娑一次,知道他回城,命他立刻去觐见。
毕娑腿肚子直抖。
他怕罗伽。
以前怕,近来罗伽有意削弱僧人对朝政的影响,言行举止更像苏丹古,愈发的喜怒不形于色,他就更怕了。
毕娑出身高贵,母族是王庭皇族血脉,父族阿史那氏是突厥的王族姓氏之一,假如昙摩罗伽身殁,他甚至有资格和其他远支宗室王子一起竞争王庭的王位。
地位显贵,长辈疼爱宠溺,事事都顺着他,哪怕他捅破天,也总有人护着他,他难免渐渐养成无法无天、浪荡不羁的性子,整日领着一帮贵族子弟上跳下窜,胡闹生事,无人管束。
毕娑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怕昙摩罗伽。
一开始,毕娑对那个传说中被囚禁在王寺中的君王更多的是好奇和同情。
他活泼好动,难以想象一个人从出生起就被拘禁在一座小小的牢室里、三天两头被恐吓,该是多么的痛苦煎熬。
假如换做是他,可能早就发疯了,或者被养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毕娑听长辈议论过,贵族留着昙摩罗伽的性命就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傀儡,一个蠢笨懦弱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