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正中央的钢琴早已开始演奏,但楼下的絮语却又渐渐汇聚起来。欧罗拉捏紧衣裙,眉间的神色不如起初那般期待了。骨子里还存在的礼仪教养,将她定在座椅上,心中再烦闷也不像楼下那些人那样抱怨出声。
少女的烦躁和演奏者无关,她愿意在任何时候去倾听别人在键盘上的演绎如果那个人足够真诚的话。十九世纪的音乐会简直糟透了比现代在音乐厅里听到咳嗽声还刺耳的交谈声,说是演奏会却有一堆声乐节目窜场,最重要的是,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肖邦的连影子都没出现。
要不是事先知晓这个时代的演奏会就是这般,欧罗拉几乎要控诉伟大的钢琴制造商普雷耶尔先生在自家音乐厅挂羊头卖狗肉了。尤其是这位出场的钢琴家,似乎只在家练了一周曲子,他就上台表演了。
噢,亲爱的弗朗茨李斯特,你怎么还没把独奏会发明出来我真的不想在看这些奇奇怪怪、参差不齐水准的表演。
肖邦,什么时候才有肖邦
欧罗拉揉了揉太阳穴,瞥见身边空荡的椅子,烦闷突然变成一种惆怅。
音乐会早已开始,但弗朗索瓦失约未到。
他一向视守时为美德,如此反常倒让人分外担心。
小小的留言纸条已经被看过无数次。欧罗拉捞起桌面上那只小盒子,细腻的法兰绒触感便从指尖传来。
她正要打开,发现音乐厅瞬间安静下来。周围静到连她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听到,一切宛若被施加了静默魔法,似暗夜降临,万籁俱寂。
辉煌的琴声在寂静中奔涌而出,如海浪一般强势地冲刷掉沙滩上所有的痕迹。
不,它并不能说是强势,只是它太过抓耳,令人瞬间便忘记先前所有的不快这才是音乐会应该的水准,这才是肖邦的音乐会上理当存在的琴声。
欧罗拉闭起眼,仿佛沐浴在阳光下。她躺在沙滩上,海水漫过来,温柔地盖住她的脚、小腿、身子。琴声里的华丽与磅礴,仿佛蒙上了层柔光的滤镜,连绵起伏的音色如神灵的拥抱般神圣,却又那么亲近温暖。
而后,夜色降临。
薄雾般的意境正顺应着诗歌的格律,将内心的世界倾述成一首十四行诗的呢喃。是耳语,是沉醉,是凝在竖琴琴弦上的眼泪,是汇聚在草叶尖端的晶莹。
他只委婉地吟诵,他的心思藏在诗篇的隐喻里。需要挖掘意象,需要用心去倾听。然后跟着他的化作清朗的风,在恬静温柔的夜里流淌,徜徉成一曲心跳的绵延。
欧罗拉扑向露台,大理石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沁入心脾,却无法将她从迷醉中唤醒。正中央的钢琴换了一架,她只能看到演奏家消瘦的身姿和随着身体摇曳的棕发。
李斯特在舞台上横摆钢琴还没有成为典范,钢琴家留给听众最多的便是他们的背影。少女想起匈牙利人并不是特意想看轻神秘的肖邦要知道,光这背影和触键的琴声,已经让她的心跳失衡到像是沉溺在弗朗索瓦的吻里一样。她只是觉得遗憾,如果钢琴转个面她能听到的声音会更加震撼。
噢,不能这样。
她已经沉醉在这样的演奏里了,如果在多一丝一毫,她绝对会迷失在他钢琴里不愿出来。
幸好,幸好她早在见到肖邦前就遇见了爱情如果没有弗朗索瓦,她绝对会陷入一场几乎无望的单恋里。
c大调第一练习曲和降e大调夜曲,她能重新演奏钢琴后弹奏的第一支曲子和拯救她失落灵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