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着一条简单马尾辫,头戴花环、身着洁白希腊式长袍的歌者,看样子不打算挪动位置,是已经放弃表演了吗
欧罗拉能猜想到他们的心理,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期待哈莉特的演唱。
绝对会,令巴黎惊喜。
收到歌者的示意,少女闭眼轻抚过钢琴的白键,完成她演奏前的仪式后,弹响了她在十九世纪第一次公开演奏的白键。
竖琴。
在钢琴上被模拟出的灵动竖琴声清晰而真实,似乎眼前就能看到竖琴上震动的琴弦它们微颤着,轻易就发出清冷的、沁人心脾的鸣响。
由急至缓,由重渐清,却越发侵蚀感官,调动耳朵去追寻琴键的声音。
坐在前排的某位乐评家瞬间寒战过身。他望着台上钢琴键盘面如水波般起伏的手指,只能生硬地用干涩的喉咙吞咽着内心的震惊。
他哆嗦着摸出笔,在稿纸上留下一串蚯蚓般的法文“虽然我对哈莉特的复出首演并不看好,但她的钢琴伴奏给了我巨大的惊喜这是什么样的控场力我从未想过,自己仅会为一串模拟竖琴的琶音而头皮发麻这个钢琴师,神啊,又一个女性如果哈莉特的演唱还有什么令人称赞的东西需要写上的话,那一定是她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钢琴新星”
而在这段新添的笔迹纸上,是一句流畅顺滑的连笔“普雷耶尔夫人的钢琴结束后,今晚便没有期待可言。”
他怔愣毫秒,干脆利落地将其划去。
笔在纸上划出一大道黑线。乐评家有些气愤,正准备对身边人报以怒视因为被人撞了一手肘,他的稿纸几乎要废掉。
他扭头,却看到对方一脸不赞同地比着噤声的手势,十分不满地指着他的笔。
乐评家悻悻地歉意颔首,眯着眼再次沉迷在这悠扬的钢琴引子里。是啊,这般美妙的音色,连笔和纸的摩擦都是一种罪过
不行,职业的素养不允许他必须去记录、去评述,大不了,下笔再轻些。
还未等笔再一次落在纸上,乐评家便再次抬起惊恐的脸哈莉特唱了什么这词段是、法语
神啊,莎士比亚英剧的忠实女主角,竟然能开口在舞台上流利而深情地演唱本土的歌曲。
曾经哈莉特的嗓子只需飞出异国的语言,就能让听众魂绕梦牵。但巴黎人的口味多变近乎无情,当莎士比亚在法兰西失去魅力的时候,固执的歌唱家只能萧索退场。
乐评人曾遗憾过她不知变通、不善迎合,虽然音乐无国界,但想让法国人再为英国歌剧掏钱,过于天真和理想。
但现在听着无障碍就能理解的歌词,配上乐者恰到好处的迷离神资,在以哈莉特本就非凡的嗓音加持,执笔人连心都开始疼了。
哦,倚着窗倾诉思念的美人,我愿意为你擦去眼角的泪滴
揪着左领、咬着牙的乐评人,再一次划去稿纸上的某句评语。
“我收回我的话,今晚的哈莉特才真正来到法兰西。”
钢琴和人声融合得太过美妙,连去写一个字都觉得是种浪费,浪费他享受美妙而伤感的音乐的时间。乐评人逐渐松开握笔的手,躺在靠椅上,捂着心脏,体会从身体内部传来的隐痛和缱绻。
人声停滞,她突然让出最好的空间,给了钢琴一段留白展示的华彩,突然中断的唱词留给人无尽的遐想;钢琴接受,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她将歌里的喜悦与悲哀重现再指尖,只用单纯的器乐声就拉出一段回忆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