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那不是你们想方设法要抹去的东西吗
棕发的青年静默着,将它丢进手边的置物铜盆里。里面装着近来与“德累斯顿”有关的全部信件, 盆底黝黑。
他划着一根火柴, 却在丢下的瞬间迟疑了。
火光渐渐停止燃烧,肖邦思索片刻后,将灰梗丢进盆里。
他重新清洁手指, 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决定去赴约。
无论结果如何,沃德辛斯基一家都曾给予过肖邦真诚的关怀。尽管他们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般模样,但于情于理,他都该在离开的时候,和他们好好道个别。
这一别,大概就是永远。
沃德辛斯基一家在德累斯顿的住处和肖邦记忆里的相比有些不一样。
平日里,这间屋子觉少不了欢声笑语。小儿子安东尼最爱插科打诨,小女儿玛利亚则会捧着哥哥的场,在钢琴上弹出活泼的旋律。
人声和音乐一直以来都是这里最不缺少的东西。
但今天,热闹从这间屋子里彻底消失。
甚至, 就连曾经的热情都似乎消退了。
没有人下楼来欢迎青年的到来, 只有一位谈不上熟悉的女仆。
顺着女仆的接引走了几步,肖邦不动声色地开口“请问, 玛利亚和安东尼他们呢今天不在家吗”
女仆转过身,柔声回答道“先生, 小姐和少爷在两天前已离开德累斯顿。”
这算是为了彻底避开会面吗
肖邦停下步子, 不禁怀疑前来拜访的决定是否正确。
就像坐落在乐谱第一小节上的速度标记一样, 从一开始就限制着音乐的时长。
或许通过书信暗示所谓婚约的态度, 双方都能体面一些。
“先生”
女仆见客人迟迟没有动作, 上前提醒似乎正在走神的青年。
“我想先去音乐室坐会。想必沃德辛斯基伯爵这会正忙,大概无暇召见我。”
“先生,音乐室里面的钢琴今天一早就被寄回华沙了您还要去吗”
女仆并未细听肖邦的言外之意。她只是记得这位先生先前常常和少爷小姐们在钢琴前相聚,好意提醒他音乐室并不是个好选择。
然而回答她的又是一阵沉默,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去。”
听到青年的回答,女仆这才松了口气。
“好的,先生,我给您开门。”
迅速抓住门把手的女仆不太明白,以前待人像春风一般的青年,为何今天相处起来会那么难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死寂般的沉默了。
“我去通报伯爵一声吧。老爷就在书房,稍后您可以自行去见他。”
女仆将音乐室的大门彻底打开,微施一礼后快步离开。
听着渐远的足音,肖邦并未在意仆从不同平常的态度,慢慢走了进去。
视野中去除那架三角钢琴后,音乐室变得空旷许多。
其实说是音乐室,它也相应承担着部分会客厅的功能。几天前,几个年轻人也曾在这里弹琴放歌、嬉笑玩闹,主人则在一旁的沙发椅上独自品茶,一派祥和温情。
但现在,这里只剩下零落的几处椅子和矮茶几。
不,不止如此
在原本放钢琴的位置,乐谱散了一地。部分纸上似乎还印着些许浅浅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