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琴音色的丰富与空灵,在黑白间清晰地呈现出来。珍珠般圆润的发声,银子般清亮的音质,冷静而理性的特质,恰到好处的琴键阻尼感
欧罗拉微仰着头,这才是她期待的肖邦的钢琴声。
可以,换曲子了。
弹琴人不给任何人逃离的机会,素手轻触,夜色便在普雷耶尔大厅中弥漫开来。
薄雾一般的云层,白纱一般的月光,摇曳却不发出声响的树影细腻到极致的处理,用一阵微风的力度,将乐声吹拂进所有侧耳倾听的心里。
轻柔的笔触细细勾画夜的轮廓,低语般的倾诉化作夜的旋律。把所有的思绪和情感都交融在夜幕里,可以尽情宣泄,亦可默声哭泣。需要安慰的,渴望被安慰的,都在梦呓般的絮语中,被温柔地拥抱。
于叶尖汇聚的此夜第一颗晶莹,坠下,而后整个世界都被原谅。
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每一次弹奏都会被他的音符夺走呼吸。
无数的过往雪片似的在眼前闪过,最终留下的画面,是幼小的夏洛琳给欧罗拉磕磕绊绊地拉着这首曲子,终于让她能以眼泪倾泻所有悲痛的场景。
那一天,她双亲逝世刚满一周,她也做了一周不会说话的无魂人偶。
那一天,她第一次邂逅他的音乐,在汹涌的泪水中被他引领进光的世界。
肖邦是欧罗拉的救赎。
只要记忆不灭,她愿意永远弹响他的钢琴。
当肖邦和普雷耶尔刚打开办公室门时,隐约的琴音就自楼下传来。
两位男士对视一眼,默契地驱步走向前方的露台。
卡米尔随意地倚在大理石的栏杆上,肖邦侧身刚好立在拐角,恰好能看到偏僻角落里的钢琴和弹琴人的背影。
“这架琴”卡米尔喃喃自语,“这不是你上次挑的琴吗他们怎么还没给我搬进音乐厅”
“噤声,仔细听。”肖邦的回答言简意赅。
普雷耶尔钢琴向来都是私密的,尤其适合坐在它边上细细品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琴音传过来也就更加绰约了。
尤其对方弹的还是首夜曲,飘渺的乐声宛若梦呓一般。
这首曲子一直都是好友在沙龙里的保留曲目,自题送给自家夫人后,卡米尔对它的评鉴要求越发严苛。他曾固执的认为,只有肖邦自己才能弹对曲子的味道,但现在
“弗、弗里德,真的不是你在弹琴”
“”
肖邦没有理回惊讶万分的卡米尔,他注视着沉浸在夜曲里的欧罗拉,微微失神。
她,记住了
恍惚间,他眼前浮现出和她的初见不是在德累斯顿的咖啡厅,也不是在沃德辛斯卡的玫瑰园。
想要用湖水结束一切的少女,因为一首歌泪流满面,选择继续留在尘世间。
降e大调夜曲。
这正是弗里德里克肖邦和欧罗拉沃德辛斯卡初见时,他哼给她听过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