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英取下嘴里的草,“怎么,没下吗”
“奇怪吧,”单青山撇撇嘴,“不仅没下,还让我明日去郡主别院当值。我没憋住,问了一句。”
闵英一顿,放下高翘的脚,照着他的头来了一下“军律怎么说的,活该挨打。”
“不过也奇了,这事怎么又和郡主扯上关系了。”他重新坐回去,“你说咱们主子对郡主是不是怪怪的,从来可都是不近女色的悍刀一口,而今不仅贴身大袍都给了人家,铁面嗜杀的性子都因她改了,怪哉。不,不像,咱们主子不像是为美色所动的人,西域艳女都能扔出营帐绞刑示众,他怕是在下一盘弥天大棋。”
单青山心里觉得他说得有理,他们主子从来公而忘私,自不会在一名女子身上花太多心思。只是这、这也太怪了。
他虽这么想,面上却重重“哼”了一声“你也该打,妄测主子心思,看来上回是没被打够。”
闵英斜了他一眼“今儿个军棍在我手上,你好好说话,我考虑轻些。”
单青山闭口不言了。
闵英站起身,收了玩笑的新色,正色道“不过,你当真不该问那句。咱们主子向来用兵如神,决胜千里,你见他用奇兵用得少吗,哪一回不是大获全胜的。”
单青山越想越觉得自己蠢,摆摆手道“打罢打罢,爽快点儿,往爷身上招呼。”
闵英随手捞过一根军棍,把草含回嘴里,道“那你可受住了,按军律这手劲儿轻不得,你别怪我。”
“屁话多,打”
他们这头聊得头头是道,话题中心人物尚在里屋。
顾煊坐在檀木交椅上,闭着眼,仿佛入定了一般。深绿竹影嵌于圆窗中,在他身后沙沙晃动,清风撩起他的衣摆,摇曳出一抹繁乱的弧度。
清风恣意,吹得楠木案上熏香袅袅,顾煊五指来回摩挲。
近日,只要他一得闲,眼前便会出现那抹娇瘦的身影和那张秀气无暇的小脸,惊慌失措的、喜出望外的、楚楚可怜的、剑拔弩张的、小心翼翼试探的
其余的情绪他都了然因由,只有“喜出望外”他颇为不解。她初遇他,便认得他,称他皇叔,声音惊喜如得蒙赦。可他们生来至今,仅有两面之缘,且时隔多年并无往来
顾煊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不成,她那并非是“喜”吗不是喜,何以明眸清亮,眼底笑意盎然
他执掌厌夜军多年,攻城破敌,自诩目光精利,至今尚未有人另他如此费解
又沉思了片刻,仍然无果。
罢了,无论如何,到底她是故人之女,他如今有意轻纵步家,也只为敬故人当年英义。
意识到自己在姜嬉一事上花费许多心神,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克制自己不再去想。
第二日,单青山披着青色天光,按着伤处敲响郡主别院大门。他身材魁梧,力道雄劲,虽受了三十军棍,仍将门拍得砰砰作响。
原本值守别院的,是从镐京一路护姜嬉而来的大内禁卫,因训练有素,不曾瞌睡,闻声立刻开了门。见他长相凶恶,又是要找姜嬉的,便差了个人去请示,其余人留在原处,牢牢防着他。
自打跟了顾煊,一路过关战将入了厌夜军,单青山还没被人这样当贼防着过,见禁卫军严阵以待,不由撇撇嘴。心道瞧这四棱八岔的,跟防得住老子似的。
若非军律如山,他们主子又执律严苛,面对这境况,他老早就挽起胳膊,与他们酣战一场,叫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
郡主别院内院。
姜嬉昨日天降大喜,兴奋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