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卿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有种一切近在昨天却又恍若隔世的矛盾感。
他脱掉灰色囚服,重新换上他的衣服。
镜子里的男人身形清瘦,常年未曾照到光的皮肤苍白如纸。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终于迈出了那扇隔绝他与世界的门。
阳光顷刻间就笼罩过来,他像被灼伤般,不适地又退了回去。
狱警在身后说“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快走吧你的家人在等你。”
他的家人
在等他
这话在他心里稍稍激起波澜,玄卿定了定神,重新踏出了那扇门。
如狱警所说,他的家人早已等候在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妈、叔伯阿姨、大哥大嫂、玄娜
他挨个看过去,眼眶渐渐发热。
正要上前,突然在最角落的位置瞥见一抹身影。
心口倏地一跳,呼吸就这样停滞。
他狼狈地别过脸,慌乱间转身就想逃回监狱。
可惜那扇门已经不再为他敞开。
他望着满目灿烂的阳光,一时间不知道要逃到哪儿去。
这时候,身后响起谢悠悠的喊声“玄卿”
他更慌,脑子一片空白,此刻什么都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三年了。
即使过去了三年,他依然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
他永远都做不到
他低着头,脚步飞快,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扑地的痛呼,他才下意识地刹住脚步,担忧地回了头。
那里,谢悠悠因为追赶他太过着急,没注意绊了脚,膝盖手肘都擦破了皮,她却无暇顾及,挣扎着要爬起来继续追。
心里的坚持就这么轻易松动,玄卿咬咬牙,终究还是不忍心,折回去把她扶起来坐到路边,自己则蹲下来为她检查伤势。
这样的场景,在他们小时后经常发生。
玄娜性子野,带着谢悠悠到处疯,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而每当这时候玄卿这个随身医疗包就会一边数落玄娜,一边蹲下来给谢悠悠擦药,玄娜在旁边嚎着等,也没奇怪为啥自己的二哥不先给自己擦药,因为在她心里,先照顾谢悠悠是理所当然。
玄卿沉默地看她的伤,谢悠悠看着他。
有温暖的风贯穿在他们之间。
她伸手揪住他衣袖,语气带一丝哭腔,轻轻说“玄卿,我们回家吧”
心里的坚持又动摇几分,玄卿逃避着不肯看她眼睛,重新站起身,说“别追了,尽快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这时候,落后半截的玄娜气喘吁吁追了上来,眼见她的好姐妹受了伤,而她的二哥站在旁边一副郎心似铁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玄卿鼻子嚷“禽兽啊悠悠受伤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她去医院啊”
玄卿站在原地,没动,垂在身侧的手克制地握紧。
见状,玄娜继续骂“悠悠这是为了谁受的伤我的妈伤这么重,留疤了怎么办以后登台就不能穿裙子了悠悠要是因此前途受挫,我非手撕了某个混蛋不可”
某个混蛋眉梢跳了跳,内心痛苦的挣扎间,本能地转过身在谢悠悠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他看着地面,情绪在眼底翻覆,“我背你。”
面前的背影和记忆中的重叠,他们共度的这些年在眼前旧电影般重现,但,任时过境迁,他依然是当初那个背着她走过夕阳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