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把桌子上的盘子收拾干净就退出去了。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方枕宵一个人。
榻上紫檀木的小茶几上点了一盏灯,左边放着一沓还没改完的奏折。
方枕宵从内殿,柜子里拎半坛酒,倒了半杯放在小茶几上。不知什么好酒,味道又粗又烈呛鼻子。
此时殿外的门“咯吱”一声响了,开了一条能容人的小缝,从中挤进一道人影。
来人穿着黑色的劲装,长发束成马尾扎在头顶,朝前走了两步弯腰朝方枕宵行礼,接着说道“直接回宫去了,没有再去其他的地方。齐继和他说了宫中关于房事的流言。”
方枕宵点点头,从茶几上抽出一张奏折打开了,扫了两眼后,放置在了桌面上,拿起了酒杯。
上好的白瓷,衬得方枕宵骨结细长,唯有指腹上的一层薄茧格外触目。
来人面带犹豫,半响之后又接着说道“殿下今日大费周章请萧应过来,是信他说的话”
今天傍晚时分,萧行歌在自己宫中和齐继说的一番话,自以为滴水不漏,但是一字不差全被人听到了。
探听消息的就是这个高马尾的劲装青年。
此人名叫庄平,是整个凌雪阁的统管。凌霄阁不在台面上,四年前方枕宵一手培养起来的,只为他一人效命。前朝后宫,谁的背后都藏着他们的一双耳朵,头上悬着他们的一把刀。
“萧应今天突发急症,吴太医说已经咽气了,”方枕宵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我过去的时候,他神色清明,眼神平淡,不似平时。”
“所以殿下疑心有变”庄平沉思半响,他知道方枕宵的意思,“确实,萧应早年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京中只要有过节的人,都求先帝赐婚,毁其前程,断其仕途。从今年初登基之后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是对宫中众人恨之入骨。今日却突然逐个登门拜访,他气量窄小,不像是能尽释前嫌的样子。况且萧应常年眉头不展,面带戾色,今日突然平和起来,着实蹊跷。阁中兄弟以前查出,萧应娇生惯养,非常挑食,今日备下的饭菜往日都不能在他桌上出现,但是萧应面不改色,还是吃了。按这个意思,陛下是觉得,萧应所言不虚,他确实是忘事了”
庄平说的没错。先帝在世时,萧应跋扈惯了,以为天下尽在囊中。朝中一朝风云变幻,方枕宵暗度陈仓,手握朝中大权。萧应仰人鼻息,每回在前朝和方枕宵见面,都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他绝不会如此平静地和方枕宵说话。
“也不尽然。”方枕宵答道,“人总是会变的。”
庄平被他说糊涂了,证据摆了那么多,又否认了,一时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只得问道“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桌案上蜡烛的灯花悄然炸了一朵,烛光跳动了两下渐趋平稳。
“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不必急于一时,”方枕宵垂首含笑道,“是真,便是再好不过了。是假,他若真有如此气度,也不是不能担当大任。”
庄平神色一变,急道“殿下,你当真”
“庄平,”方枕宵打断他的话,“让人通知萧应,后天清晨,早朝会照常上,让他准备好。”
“是。”庄平接了任务退下了。
茶几上摊开的奏折一字未批,是右都御史呈上的,内容隐晦且大胆,通篇只有一个意思,杀皇帝而后取而代之。
方枕宵扫了两眼,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