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中浮出雾气袅袅，一阵馥郁茶香随着水汽飘散在空气中，应该是今年新上的雨前龙井。
一人为长公主，一人为藩王，皆是正一品。
平级平辈之间，无须见礼。
柏衍看了一眼萧蔻身上的内侍装扮，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又将视线转回到了她的脸上，就这样漫不经心的看着，没有开口说话。
萧蔻本就是有求而来，在他淡淡的注视中，主动的先开了口。
“深夜来访，多有打扰，还请王爷见谅。”
柏衍唇角浮上一笑，手势做请“长公主请坐。”
对面的南王没有站起身迎过来，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这让萧蔻一瞬间自在了很多。
如若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又怎么进入正题。
顺着他手势指引的地方，她端然的坐下。
与柏衍一同围坐在桌前，中间大约隔了有一臂的距离。
他拿过另一只茶杯，斟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面前。
动作不急不缓，没有一丝局促，好像是在自己的家中一般的自然悠闲。
“长公主因何事来找本王”
他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切入了正题，倒是让萧蔻突然哽了一哽，有些难以启齿。
她总不能告诉他说，是因为你下午看我的那一眼，眼中意味浓厚，我这才斟酌着自己送上门来。
将指骨捏得死紧，萧蔻垂头犹豫着。
在这个过程中，柏衍并未出声催促，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脑海中走马观花的过着自己并算不长的上一辈子，回忆中那些不断失去的痛恨和无可奈何，再度回到胸腔，终于让萧蔻丢掉了所有的羞耻感。
缓缓启唇“我想和王爷做一个交易。”
柏衍见她一脸的视死如归，眼中的笑意更浓，转瞬之间便猜到了她的意图。
夜深人静上门，孤男寡女独处，看来这位长公主这是被逼得急了。
然而等他开口时，却故意反问到“长公主想拿什么东西和本王做交易普通俗物本王可看不上。”
对方话中的戏谑之意，没有让萧蔻觉得怒不可遏，也没有大发公主的脾气，她甚至并未抬头怒瞪。
在这一瞬间，她已经不是什么尊贵无比的长公主，那些虚荣的名头根本帮不了她分毫。
从父皇沉迷美色，听信谗言，将她们母子三人视为眼中钉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尊贵就已经一文不值。
这就是靠别人的喜爱过活，才会面对的窘境。
萧蔻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太多的软肋。
皇兄，外祖家，甚至两个宫女，每一个人都让她没办法维持所谓的尊严。
忽明忽暗的光线闪烁下，萧蔻红唇轻启，几不可闻的出声“我自己。”
本来以为会很难，但当她轻声说出了“我自己”这三个字之后，萧蔻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仿佛是那一层遮羞的屏障被自己彻底的扯了下来，往后那些自恃的尊贵，便再也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了。
事实便是如此，她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会，唯一剩下的，便是这具常听人夸赞的躯壳而已。
尽管头脑中清醒的分析着利弊，可她眼中的泪却又脱离了理智，无法自抑的沿着脸颊滑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的，沿着她的下巴，而后深深的印在衣料之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并不是在哭自己的委屈，这些眼泪，是萧蔻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罢了。
柏衍看着一臂之外的女子，垂头默默地掉着眼泪。